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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还是去吧。”苏倾瞧了瞧他,扇子摇着,笑了笑。翌日一早,邪神立于崖头等待。他的腰稍细,身量却高,鎏金云纹扣带束腰,更显瘦削清癯。苏倾立于其身边,邪神肩上披风鼓风而起,几乎将窈窕的神女完全遮蔽,二人背影相邻,衣袖翻飞,竟然都有种无言的寂寞之态。断崖之下,云雾覆满,白翎仙鹤展翅浮于空中,一只一只,像是停泊在港湾的客船。下幽冥时,苏倾的手腕被他拉住,他只以手指轻扣住她的手腕,干燥的指尖摩挲过血管,让她感到了一点轻微的不自然。“幽冥很暗且潮。”邪神看着前方,慢慢道,“我让卒子点上灯。”九天在天,幽冥在地,且在地下千轫深处,一切罪恶浊气,都沉积于地下,幽冥之下还有地狱,几乎暗无天日。苏倾回头瞧他,这张同沈轶九成相似的脸,肤色苍白,眉目深邃。这样的俊俏像刀锋般锋利,不笑时显得很有攻击性,使人不敢接近。不过她却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这个恶生胎其实喜欢玩小香包,爱编蚂蚱,读书便会打哈欠,最喜到外边跑,他明明爱光,却要永远待在幽冥之中。“廿一,”她在黑暗中唤,“当年我没同你商量,便代你做了决定,是我不够周全。一直没问过你,幽冥待着可习惯?”黑暗之中,邪神的瞳孔泛着一点奇异的光,好似这处地盘使他感到格外的舒适和放松,手指轻轻地滑过她的手腕上细腻如雪的皮肤:“甚好。”离得这样近,他能清晰感觉到灵石在吸收他身上的神力,这让他有种隐秘的快感,快乐于到她在依赖着自己。苏倾轻轻将手抽了回去,语调无波无澜:“我看得见了。”邪神茫然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只觉得属于恶生胎的、急欲得到满足的空虚感登时席卷而来,将他整个没在其中。点亮的烛火已经在各处亮起,不过被压制着,像萤火虫似的发着幽幽冷光。邪神瞥了一眼,道:“这是审讯之处。”苏倾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清周遭陈设,一时间怔在原地。八根擎天巨柱支起穹顶,柱上有图腾浮雕,地上是巨大的对称的神兽石刻,下凹的刻痕里流淌着发着光的红色液体,如同毛细血管网细密绽开,清楚地勾勒出石刻纹路。对称的轴线正对着一张桌案,背后是刻有黑红彼岸花纹样的尊位,冷酷,不近人情。苏倾不敢置信,是因为这里,是在太像一个审讯之处。“这里——就是幽冥?”他掀起眼皮,朝那尊位抬了抬下巴:“那便是我的位置。”他决意只带她看到这里,再往里走,充斥着残忍和血腥的地狱,会弄脏她的裙摆。“你真是坐在那里的?”邪神觉得她这模样新奇,绕着她转了一圈,笑了笑:“娘娘想坐上去试试么?”苏倾看着那尊位发呆。当时她跪伏于无垠空间内聆听邪神教诲,前后有穿堂冷风通过,地上无数闪烁着消失变化的文字和飞虫,如果这里是幽冥,那里又是哪里呢?她回想地上的文字,只觉得那些字符好像在哪见过了,回忆却突然像像蒙了一层雾一般,想不起具体的细节。她一时解不开这谜题:“廿一。”邪神侧头瞧她,光影之中,神女神色寂寂:“生平善良,为他人奉献一切之人,你会让她下地狱吗?”“会。”他不假思索答道,神色高傲恣意,倒像是同她置气一般,生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恨意,“不爱自己,何以爱人?”苏倾无声地叹口气:“好,我们回吧。”邪神站在原地未动,似乎沉浸在情绪中未抽身,仿佛又回到受劫那日,他被那温柔广阔的怀抱溺毙。拳头掩在袖中,有后半句未说出口:理应让她狠狠吃了教训,再好好供起来。半晌,他扣住她的手腕:“我送娘娘出去。”她的手冰凉,他忽而触到她腕上戴的钏子,心猛地一跳。半晌无话,穿出幽冥的黑暗之中,苏倾任他牵着走,茫然出神,理不出个头绪,没注意他的手指越收越紧。前路越走越狭,他扭过头来,浅色的瞳孔瞧着她,似在叹息:“娘娘为什么不高兴?”苏倾说:“没有。”他嘴角紧绷,好半天,轻轻一哼,手上稍一用力,苏倾便踉跄着贴到了他面前。在昏暗的狭道之中,挨得这样近,邪神的气息拢过来,和他身上神力一起疯狂地往她身体里涌,苏倾一阵眩晕,本体裂开的缝隙被他迫得隐隐作痛。她温声解释道:“我有些事情未想清楚,但这些事,你不明白。”手腕让他禁锢着,她仰头瞧了他一眼,却在他琉璃珠似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完整的倒影。那双眼睛里,带着越是欲/望越是冷酷的侵占欲,像冰雪下掩埋着的翻滚的火焰。苏倾睁大眼睛看着他:“廿一……”“嗯。”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应答。从前,邪神的愿望是她能醒来。只像从前那样守着她,留在她身边就好。可是她醒来之后,他却发觉自己的欲/望不止于此。幽冥之于恶生胎,大有滋补裨益功效,但也助长其邪气,平日里压抑着的反叛心思,在这样的昏暗里,全部纠集而出。从前他收集那些钗环首饰和披帛,却浑浑噩噩,不知那些物什对他的意义何在,后来他总算明白,它们吸引着他,不过是因为上面沾染了灵石娘娘的气息。他想要的,是她整个人。他的气息无孔不入,搅乱得天地风云变色,低眉以指描过她的眉眼,妒意迸现:“娘娘看我的时候,心里想着谁?”倘若她醒来时没有露出那样的眼神,他大可劝服自己不要这么贪心。可是灵石曾用那样灼热的眼神看过他,令他几欲膨胀至爆炸,在他心上烙下一个深重的印子后,又蓦然收回,令他心内空荡难捱,像是被人挖掉一块似的,夜夜不得安枕。苏倾在极大的错愕中躲过了他的触摸,头上钗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她的声音泛着冷,依旧是警告孩子的语气:“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