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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噢。”她清理得极认真,说话的时候就像分不出神,他便不再同她说话了。左右她还不懂。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倦意便上了头,屋子里静得只有烛火燃烧时偶有的噼啪声,她似乎在端详他的伤口,良久才极小声地说:“大人疼么?”她知道宫倾的。天地改换,人命如蝼蚁。明宴胸前的纱布,早让血就浸透了,拿下的时候湿漉漉,她的手指尖都麻了。他听到了这轻轻一声,眼睛闭着没作声,蓦然感到一滴水落在伤口,沿着纹理蔓延开刺痛。他睁开眼,看见她正惊惶地拭去脸上的泪痕,望着指尖发呆,似乎自己也诧异得很,又咬唇望望他的伤口,帕子绞在手指上,怕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怎么回事?”他骤然开口,声线是冷的,苏倾忙道,“对不起,大人……”他的手指在她发顶轻轻一拍,倒像是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怎得还给我伤口上撒盐。”……苏倾绞着帕子的手指,正蜻蜓点水似的触碰他:“疼吗?”这多年来,她低眉的样子一点儿没变,垂下的两排睫毛弯弯的。明宴伸手去摸:“不疼。”苏倾闭了闭眼睛,手法娴熟干脆,咬着唇快速上了药,几下缠好了他胸前的刀伤。还拿一块干净帕子蘸了温水,仔细拭去他额上的汗,呼了一口气:“大人还需静养几日,最好不要风寒发热。”明宴“嗯”一声,利落地换下染血的衣裳,朝她扬了扬下颌:“苏尚仪坐那边等我检查。”苏倾回头,见他指的地方是床榻,脸倏地红了。只是既答应了他,不好反悔,只得坐上了榻,手局促地放在裙摆上,将那竹叶子揉成一团。明宴打点好一切上了榻,她仍僵直地坐着,脸憋得通红:“不知道大人想怎么看?”明宴瞧着她:“你想给我怎么看?”苏倾默了一下,小声说:“我说没有疹子,便罢了。”“嘴上说怎么作数?”他淡淡道,瞥着她小巧的耳垂红得像要滴血,薄唇轻碰两下,她便抖起来。他抵住她膝慢慢往上推,裙子卷起来,露出白玉般的双足和小腿,还是在暴室里的姿势,原来还是记她的仇,“这次不许遮。”他的手抚过她的小腿,借着光仔细看了一回,原来的疹子淡了许多,只剩一道浅浅的印子了。苏倾手里抓着裙子边,只推到这里,不肯再向上了,两膝局促地相互抵着。他的手小蛇一样顺着小腿上山,又缓缓下山,到了腿根,她蓦地鼓了一大口气,猛地吹熄了帐边烛火。眼前顿时昏暗一片。明宴的动作停住,俊容半淹没在黑暗里,眼底含着一点笑:“熄灯了?”苏倾心仍在咚咚跳动着:“大人身上有伤,不可劳动,就躺平睡吧。”停了片刻,烛光又亮起来。苏倾眯着眼,正看见他拿着根火柴点蜡,摇曳的烛光把他头上簪冠的影子投在深红色帐子上。他反手拉着她的裙摆放下来,转身把她放平到床里侧,将被子拉起来,给她盖到肩膀。“来人。”他平淡地招呼,“拿个冰袋来,让厨房煎着风寒的药,明天早上用。”他接了冰袋,置在苏倾额头上,她登时觉得一阵凉气从额头注入了四肢百骸,明宴的手轻轻按在冰袋上,语气平平道:“仔细脑袋烧坏了。”他身上有伤,咬紧牙关,手撑着慢慢躺下来,伸臂摸到了她的腰,将她搂到了身边,这才扬袖灭了帘外烛火:“夜里不舒服,叫我一声,知道了?”苏倾紧挨着他躺着,眼睛慢慢地眨了眨:“大人不舒服也要叫我。”明宴似乎笑了一声,不再搭话。睡了两夜稻草,苏倾沾了柔软的床榻,不足半刻钟便沉入梦乡。带着铁锈味的沉水香环绕了她,朦胧中感到他俯身下来,在她唇上轻轻地贴着,久久没有放开。*这一夜,外人看来平静无波,太阳升起时,集市照常开张,只是听闻安定门前夜里失了火,现在已经扑灭。宫里传来消息,燕成堇夜半咯血三次,几乎没有醒来过,早朝未能成行。清早传来宋都统暴毙的消息,文武百官侯手持笏,在大殿门口议论纷纷。宫人垂首低头,着清烟般的宫装,在桥上、廊上轻而无声地穿行,面色惨白地来去匆匆,荷叶下的跳鲤蛰伏不出。昨夜宫门紧闭,门口的金戈碰撞和喊杀声如同一个噩梦,清早只留下满地鲜血断臂。几个宫人将尸体抬做一堆。明宴手里的茶杯里浮着两片茶叶,他晃晃杯子,将它们沉下去,低头扫着面前的两个战战兢兢的太医:“找我说什么?”太医斗胆望向上座的大司空,他身上伤口并未感染,只是失血,嘴唇的颜色极淡,整体看上去,比面如金纸的王上好得多。“回大人,王上肾虚脾弱,多年来用药不得好转,加之情绪郁积于心,有中风先兆,一朝爆发咯血,至今未醒,恐怕……”“王上还未大婚,宫中没有主事之人。”太医拱手,硬着头皮道,“臣等思来想去,只得来禀告大人。”宫中无主,大权旁落于谁,人人心里有数。统治南国近百年的燕氏一族,从即日起走向式微。明宴沉默着,默得两个太医出了一后背的冷汗,他才冷冷一掀眼皮:“参汤呢?吊着。”太医对视一眼,松了口气,躬身退了出去。明府的厨房满是药味,人人都在忙着送纱布、换洗衣裳和热水,前院里的月季花枯死了一大片。他们看出来,大司空府也元气大伤。丫鬟用托盘里端了两碗药来,苏倾掀了帘子坐起来,服侍明宴用了一碗,自己喝了一碗,明宴伸手按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还烫着?”苏倾奇怪地瞧他一眼,柔声道:“大人再摸摸。”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还有1-2章结局点绛唇(完)这一世她的身体底子算得上好,晨起就退了烧。他将她的头发别至耳后,制着她的后脑,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嗯,这样才量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