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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的最后一道缥缈而又坚固的防线。江明早知,突厥人没那么容易安抚下来,这段时日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就是盼着他们清醒的时日能少一些,给营州带来的破坏也小一些。苏凝绿听他此语,微微沉默了片刻,才道:“……赐金还籍,叫她们从良去罢。若有些伤亡的,便厚加抚恤。”江明知道这是无奈之举,想了想,安抚她道:“陛下也无需黯然,并无人丢了性命。倒是有些原是良家的娘子,听闻楼中人手不够,齐齐站出来帮忙了。先头二可汗被擒之时,他身侧的那位娘子,便是主动要去的。”苏凝绿诧异地道:“倒是个有胆色的人,她家中父兄,难道没有微词吗?”“这位温姑娘是孤女,平日只在城中慈善堂做事儿的,”江明道,“臣接下来便将她提拔做慈善堂的掌事。”苏凝绿点点头,又问了些城中诸事,心中有了底,便挥手叫他下去了。谢淮此时方道:“陛下倒是信赖江大人。”苏凝绿怕他误会,笑起来,只是道:“他可不是当初父皇看上的皇夫人选,太傅莫要吃飞醋。他可是当初在太傅的默许下提拔起来的,算是自己人,不会没脑子到将咱们的事儿乱说的,且营州之事,他虽立了大功,却也要朕来保下他的功劳,不然反倒要吃牢狱之苦。”谢淮摸摸她的头,含笑不语。她困得上下眼皮子都在打架,便只好寻思着找些话来同谢淮交谈,道:“老师可知道,为什么这番我要叫徐将军来领兵么?”谢淮瞧了她一眼。小娘子眸中俱是水光,愈发显出几分雾蒙蒙的可怜可爱,脸颊上略带着潮红,努力撑起眼皮子的模样瞧着,倒是有几分稚气可爱。可他现在最瞧不得她这番模样,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歪了,努力板正了语气,方才答道:“徐将军一家,俱是出身边境的平民,徐祭酒的夫人便是在一回突厥进犯的途中被掠走,因为不堪受辱而在途中自尽了的。陛下此番剑指突厥,必要争出胜负来,一些年纪大的武将性子优柔,且与朝中诸方牵连甚多,不比徐将军单纯好cao纵。”他坦然地说出“cao纵”二字时,微微低了眼去瞧苏凝绿,见她面不改色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说对了,不由替徐清鸿觉得心酸,好笑地道:“陛下玩弄人心,可当真愈发娴熟了。”女帝忙举起手指,对天赌誓说:“旁人不说,我可绝对没有玩弄你!”谢淮:“……”虽然好像她这话听着很真诚不错,但是我们在讨论你玩弄人心,你干嘛突然扯上感情?苏凝绿见他无言,方才埋着头,闷闷地笑起来。窗外杀伐声不绝于耳,可二人平静地坐在堂上,竟是都仿佛没听见一般,都只觉得满心的安逸欢喜。仿佛不论什么风风雨雨,只要彼此能够在一块儿,便好似远行旅人瞧见了为自己点好的一盏指明路灯,便能寻见回家的路了。谢淮牵着自己的小娘子回房休息。两只猫儿被关了一天了,一见两人进来,便疯狂上前蹭腿儿求摸,苏凝绿一伸手,一左一右抱住了两只猫儿,坐在床边仰脸瞧着谢淮:“老师瞧着也乏了,今儿早些回去歇下罢。”谢淮轻轻“嗯”了一声,想了想,捏着两只猫的脖颈把它们从苏凝绿身上挪开,“你好好休息,我先把狸奴带走,省得扰了你。”“……”苏凝绿瞧着他十分不温柔的手势,正要出声提醒,就见谢淮转身拎着猫走了。她想了想,没说什么。谢淮的怀抱还是留给自己一个人享受好了。……夜晚,凉州。夜晚风急,裴清站在城墙之上,接了亲卫取来的披风,神情晦暗地瞧着远处的突厥人马。他接到朝廷军队占领了营州城的消息,已经过了大半日,而那边突厥的大军却迟迟未动。他手下的亲兵迟疑地道:“将军,听闻突厥两位可汗之间关系并不好,如今咱们城中火炮弹药已要用尽,粮仓也空了大半……若他们不调转回头,只怕……”裴清淡淡地道:“急什么,陛下不是来了么?”亲兵在他身侧侍奉多年,便敢说些常人不敢说的话,“可陛下到底年幼,听闻那带兵的也是个新人,这万一要是不靠谱……”裴清伸手敲他一记,沉下脸,说:“妄议主上,你不要命了?”亲兵这才不敢说话了,忙捧上热水,“将军,您喝水。”裴清似笑非笑,捧着热水轻啜了口,慢慢放远了目光,道:“小皇帝虽然年幼,心眼儿却比一般人都多着呢,她幼时启蒙,当世大儒不知道被气走多少个……最后还是当年的状元郎,叫她一眼瞧中了,说生得好看,要他做老师。”亲兵诧异地道:“那……那岂不是谢太傅?不都说,是先帝钦点谢太傅当了皇太女的老师么?”“那是旁人的说法,”裴清笑着摇了摇头,“陛下五岁的时候便很有主意了,若不是瞧上谢淮,怎么能叫他管教了自己那么长的日子。若说文采,他区区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怎么抵得过前头那些老妖怪,不过是……”亲兵道:“不过是什么?”裴清却想着当初的事儿。他是世家子弟,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天之骄子,还是个幼童之时,便被先帝点了做女帝的伴读。说是伴读,其实算是半个兄长,半个侍卫。皇太女的兄姊不少,只没一个人对她安了好心,先帝便选了许多世家子弟,做苏凝绿的玩伴。然而她幼时人憎狗嫌的性子便很有端倪,年纪小小,两句话就能把那些年长的孩子弄哭,再不然看人不顺眼,直接上手打哭的也不少。到了最后,也只一个裴清胆色过人,同她对骂从不落下风,兼之身手敏捷,没被她打歪了鼻子,这才多留了几年。所以他一点都不奇怪苏凝绿一旬便能换一个老师,倒是奇怪,后来的谢淮,能在她身边待那么久。那日阳光郎朗,苏凝绿听说有新老师是当科的状元郎,便连同裴清这个唯一的小伙伴,两人齐齐躲在杏园里头,预备瞧一瞧其成色。远远见到年轻的郎君叫众人簇拥而来,面上尚未退却青涩,玉带锦袍,春衫著宽,饶是众人摩肩接踵,一眼瞧去也只能见到那如圭如镍的清瘦少年。可这瞧着清淡的少年,偏偏生了一双最多情的桃花眼。众人敬酒,他难以推辞,略沾了沾唇,眼角便吊起一抹灿若云霞的红,美得动人心魄,趴在栏杆边的两人待得腿都麻了,还没能移开视线。裴清那会儿第一回觉得什么叫做自惭形秽,连同苏凝绿也是,两人对视着,都只恨自己来之前方才玩过泥巴,如今相形见绌。他原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