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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身上学到的东西最多,向来倚重他。陶家的老家人们,在陶父去世后,老的老,走的走,离开了一多半。剩下的人当中,又有好些个,折损在南洋的风暴里,连陶子谦幼时的玩伴、最信赖的下属严兴,也在西北坠马身亡。这些年,陶子谦虽从各处搜罗聘请了不少人,努力撑起了家业,但真正能够无所保留托付重任的,头一个想到的定是李福安。前次去扬州,陶子谦思前想后,为求谨慎,还是只带了李福安同去。在扬州的调查不顺利,陶子谦返回前将李福安留在了扬州,以备不时之需。拜托鲁大手下的渔民帮忙查探后,陶子谦让李福安随时接应,一有进展就汇报给他。十来天过去了,李福安终于带来了他想要的消息。“您说,龙知恩那里,有私盐贩子的船只往来出入?”李福安点点头,两撇胡须跟着上下抖动:“咱们外行看不出来,鲁大手底下的渔民,一看到船上的人就认出来了,不光是私盐贩子,还是常年走海的,恐怕和外海那些占岛为王的海盗关系不浅。”“哦?龙知恩堂堂两淮转运盐使,跟那群杂碎勾结起来想干什么?”李福安严肃道:“说起这个,那可就有意思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今日要亲自来,当面同东家说这件事。”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据查出来的消息,这位龙大人偷偷和私盐贩子们做着买卖呢,私盐贩子的船,进来的时候是满载,出去时也是满载。他们的船进来的时候严防死守,一进船坞就卸货,两边都有官兵把守,鲁大的人也看不着运的是什么。不过——”李福安笑笑:“不过,这帮杂碎们在外海横行霸道惯了,离了龙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可就没那么谨慎了。往回走的时候,防备松懈,甚至还把戏班子叫上船,鲁大的人趁机混进去,看到了船舱里的货物。”“那人回来说,私盐贩子们从龙大人那里运回去的,可是满船白花花的盐啊!”陶子谦眉头紧皱。这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龙知恩这*人,既卖盐给夏瑾,又卖盐给私贩,同时给盐商们的份量也不短缺——他难不成是盐池子成精了?!不可能!如他之前所想,夏瑾运回昭月国的一定不是官盐,陶子谦渐渐有了个大胆的猜想。“李叔,辛苦了。不过,恐怕还要劳烦您再走趟扬州。”李福安摆摆手:“哎,哪里话,这把老骨头,也该动弹动弹了。”陶子谦浓墨一般的眼中凝起两点光芒,他郑重吩咐道:“龙知恩势必从盐贩那里换取了什么,然后又转手卖给夏瑾……让鲁大的人全部盯着去昭月国的盐船,不信他们一点马脚不露出来。照我看,这事就快有眉目了。”第38章.法会五月十五,雨花台。……五月十五,雨花台。炎夏早已拉开序幕,头顶上、虚空里、甚至脚底下的青石板中,四面八方,每一个方向都传来酷烈的暑气,刚刚渗出的薄汗,只在额角略停留了下,便随着灼热的空气消散无迹,只有残留下来、若有似无的一丝痒还能聊以为凭据。祝银屏端端正正跪坐在蒲团上,高举起左手,右手扯着垂落下来的广袖,姿态优雅地给自己扇了扇风。实际上,在旁人看不到的袖子后面,趁机用指甲尖儿刮了刮额头,让些微的疼痛盖住那恼人的痒感。还没过头伏,就已经热成这个鬼样子,后头中伏末伏可要怎么过呀?连续不断的讲经声,自两耳灌进来,祝银屏无奈抬起头,见那设坛说法的觉慧禅师仿佛丝毫没被炎热影响,打着莲花座,身形稳如泰山,面色从容慈祥,宝相庄严,声音更是平稳如波,不疾不徐,细致诠释着精妙的佛理。果真有大功德啊,祝银屏不禁心生敬仰。看来,出家做尼姑这事,她恐怕是干不成的,要是不嫁给陶子谦……祝银屏微侧过头,见身旁的顾氏都打起了瞌睡,脑袋沉重垂下来,脖子曲成了拱形,下巴不断地磕在领口上。祝银屏无奈叹了口气。那天提出带顾氏来祈福法会,顾氏千恩万谢地走了,倒让祝银屏有些心虚,生怕出什么差错,让人白高兴一场。第二天一早,祝银屏给蒋妙兰写了封短信询问,不到傍晚蒋妙兰就回了信,一口应承下来,祝银屏这才放心。顾氏前世就喜欢把“菩萨”“佛祖”挂在嘴边,祝银屏也想着这个人情送的投其所好。可没想到,蒋家书香门第,亲族当中许多人对佛法钻研颇深,和这大报恩寺的主持有问有答,让觉慧禅师的说法越来越艰深晦涩。再加上天气燥热,别说顾氏,祝银屏自己也快撑不下去了。她强打起精神,在乌泱泱一群人中,搜索起蒋妙兰的身影。顾氏这些天又来过候府两次,在*顾氏指导下,祝银屏终于做出了一个像样点的荷包,拿来送给了蒋妙兰。蒋妙兰乐呵呵的收下,将祝银屏和顾氏领了进来,不过没说上几句话,蒋妙兰就被蒋家长辈叫走了。“呼————呼————”耳畔一声惊雷,祝银屏惊诧转过僵硬的身体,原来顾氏睡沉了,竟开始打起了呼噜。前头几位贵妇低声笑了起来,祝银屏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硬着头皮推了推顾氏,小声叫着:“伯母,伯母,咱们去后山水边吹吹风吧。”顾氏将醒未醒,口中直念:“啊……南无阿弥陀佛……”祝银屏连搀带拖,把顾氏从法会上带了出来。翠儿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顾氏出门不习惯带丫鬟,祝银屏只好自己扶着哈欠连天的顾氏,缓缓朝后面的小山丘处行去。这一带山光秀美,林麓清荣,时值初夏,满目翠烟缭绕,纵是天气仍是闷热,也让人身心略舒畅了些。“就在那边,小山后头,听说潭里有两尾雌雄金鲤鱼,不晓得能不能见到。”祝银屏指给顾氏看,顺着石阶绕过两座小丘,有一个掩映在丘陵中央的清潭,寻常在雨花台举行佛事,就在这潭水中放生。潭水青碧,深不知许,看着是一汪死水,潭底却另有出口,有人说另一端接连着扬子江,却从来没人验证过这个说法。顾氏被搀着走了几步,渐渐清醒过来,感恩道:“三小姐真是大善人,老太婆我从没见过哪家小姐像您这样扶贫助老。三小姐将来一定也能像那蒋太夫人一样,荣华富贵,子孙满堂,活他个九十岁、一百岁!”前世享年不到二十二的祝银屏尴尬笑笑,说:“承您吉言。”顾氏又要开口说什么,只是毕竟年纪大了,走了几步石阶,一开口就有些气短,于是停下脚步,扶着棵歪脖树直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