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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下了起来。古人言:事出反常必有妖。下雪不久,边城出了几件怪事。第一件:百花盛开,经三月不落。第二件:边城方圆百里,凡有水的地方,忽地水势大涨。第三件:江家大夫人四十高龄,怀胎七月,产下一子。虽早产,母子平安。这三件事看着不搭边,细想却令人毛骨悚然。水势大涨同高龄产子一事暂且不提,寒冬腊月百花盛开,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百姓人心惶惶,守城将军王忠义也觉得事情不对。辗转三夜,他花重金请了个云游道人。云游道人俗姓不知,号水镜,人称水镜道人。王忠义将这道人请入府,道,“城中怪事不断,人心惶惶,道长一路走来,可有看出什么?”水镜道人是个极其年轻的男子,听了王忠义的话,他先是抿了口茶,“妖气冲天。”王忠义一时间魂不附体,追问道,“能降否?”“自然。”水镜道人微微一笑,拂袖起身,径直往府外走。王忠义跟在他身后,待水镜道人停下脚步,他抬头一看,心头一跳。面前这府邸,牌匾上不偏不倚,写着两个大字——江府。第章伏火(二)江家祖籍洛阳,富贵六代,在边城是出了名的大户人家。水镜道人臂上搭着拂尘,他回头道,“有什么问题吗?”王忠义小心地道,“……道长可是来错地方了?江家常行善举,府中怎会有妖作祟?”“有没有,进去一探便知。”水镜道人并未做解释,径直上前敲门。江府下人见来人是王忠义,忙请进来。另一人去偏厅禀报老爷夫人。两人进了府,喝了茶,未多做寒暄,直接了当开口。江老爷官场多年,养就了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虽心底惊涛骇浪,面上却神色无异。他缓缓道,“道长的意思,是我儿的来历有问题?”江家大夫人高龄产子一事,在边城传得是沸沸扬扬。产婆出江府那几天,精神恍惚状如疯癫,逢人便说:江家小公子生来古怪,不是常人。有好事者问如何不寻常?产婆便答:大夫人生产时,房中异香萦绕,园中百花盛开、金光大作一夜不绝。好事者道:天降异象,岂非不凡。产婆哆哆嗦嗦回:万蛇朝贺。天降异象,万蛇朝贺,前所未闻。只怕这个江小公子,是妖孽托生。城中流言蜚语传到江家大夫人耳朵里,她不以为然,抱着小儿子哄睡,“我儿就是我儿,哪怕他真是妖孽托生,现在也是我儿。”水镜道人笑了笑,“有没有问题,想必江大人心中很清楚。”江老爷静坐片刻,开口,“是什么托生不重要,他现在是我的儿子,这一点无法改变。如果你们想劝我交出去,那你们打错主意了。来人,送客!”王忠义起身急道,“江老爷误会了,我们并无此意。”水镜道人放下茶盏,不紧不慢地开口,“府上确实有妖。此妖性狡,以食人血rou为生,入江府半月,欲取江老爷幼子性命。”雪刚停不久,水镜道人同王忠义见到了江家刚满月的小公子。只一眼,他的目光就凝住不动。江老爷让侍女退出去,只留一个心腹奶娘。见水镜道人脸色不对,他心里咯噔一声,“道长看出了什么?莫非是那妖——”“北斗第七星叫什么名字?”水镜道人忽地问。江老爷同王忠义一愣。水镜道人看着榻上刚刚满月的孩子,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摇光。北斗第七星,名叫摇光。”江老爷瞬间明白过来,他深深一揖,“多谢道长。”于是江家小公子有了字——摇光。江绫月,字摇光。水镜道人执拂尘转身,“你这小儿子确实来历不凡,却非流言蜚语所言。走吧,去院子里看看。”江老爷按住心头激动,让奶娘把孩子抱去给妻子,自己带着水镜道人和王忠义去后院。后院青松积雪,却仍挺拔。水镜道人漫步在雪上,一身白衣将他衬得犹如天人降世。他走到一棵桂花树下,抬头,“这棵树?”“天宝十五年栽的,距今也有十二年了。”江老爷回答。水镜道人笑了笑,对身后两人道,“贫道要在这院子待上一阵。”王忠义同江老爷心头一跳,心知这水镜道人是打算除妖了,忙转身离开。一盏茶功夫不到,水镜道人踏雪而回。他身上白袍仍纤尘不染,拂尘冷剑,飘逸若仙。走得近了,两人才看见他剑鞘上斑斑血迹,如红梅点雪,诡谲非常。“幸不辱命。”水镜道人停下脚步,他伸手在腰上解了解,递给江老爷一个布袋。“这是什么?”江老爷接过来,疑惑地问。水镜道人面色淡然,“妖丹。”他道:妖丹穿线,给小公子作配饰,可保一世平安。说完,转身离开。王忠义跟在他身后出府,“那江小公子是什么人转生?”比起什么妖什么魔,他更好奇江小公子的身份。街道上白雪未融,行人三三两两。水镜道人笑了笑,“贫道也不知道。”王忠义不信,“方才在江府,道长可不是这么说的。”走到一巷子前,水镜道人停下脚步,“王将军若真想知道,不妨等。”“等?”“对,等。”水镜道人不再开口,他走进巷子深处,将一个倒在地上,蓬头垢面面色蜡黄的小女孩抱进怀里,走出来。“有缘再见。”他对王忠义点点头,抱着怀中女孩离开。王忠义目送水镜道人的身影,许久像是想起什么,匆匆回府。朝来暮去,秋去春来。又是一年春季。惊蛰日刚过,雪便彻底停了下来,虽积雪未融,日光却开始变暖。柳瑟瑟在几个仆从的带领下,从街巷左拐右拐,走到一座荒废已久的宅邸门前。她看了眼院墙上rou眼可见的蜘蛛网灰尘堆,抱臂往石狮子上一靠,懒懒开口,“我说王大公子,这就是你找的别院?蜘蛛网多成这样,你这是想与蛇同眠还是以蛛网作被?”正打量着府门牌匾的王公子王修远悠悠地打开折扇,“你这就不懂了,越是荒废已久的宅邸,到手价越低。你猜我这宅子,盘下来花了多少银子?”柳瑟瑟道,“这么爱钱,早晚死在钱窟窿里。这宅子阴气重,一看就死过人,你还是别住了,省得怎么丢掉性命都不知道。”王修远命手下推开宅门,不以为意,“这不是有你吗。有柳道长在,哪个不长眼敢来招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