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那天晚上陆今安呆到凌初睡着才走。 凌初写作业他就在一边看着，凌初洗澡他就坐在她桌前的椅子上放空。 平时动不动就睡着的人那天倒是一点没睡。 等要睡觉的时候凌初又问了他一次还走吗。 陆今安把椅子挪到她床边，胳膊撑在她床头柜上说：“我想看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都这么晚了。”虽然凌初对他这个行为有点无语，但还是说了一句。 “没事，我打车。” 凌初闻言便躺下了。 她双手拉着被子一直盖到鼻子下面，看着盯着她看的陆今安说：“你这么盯着我睡不着。” 陆今安却不管，抬手把她眼睛盖住：“快睡觉，明天还要上学。”然后把床头灯也关了。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凌初在陆今安撤回手之前拉住他的手。 陆今安用的右手，凌初摸到了那根有点硬挺的手绳。 “回头我再给你重新编一个吧，这个都旧了。” “行。”陆今安低声回应了一句。 房间陷入安静。 凌初还没拿开自己的手。黑暗的环境，无声的房间，熟悉的热源，这一切都让凌初感觉很舒服。 舒服的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睡着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凌初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句。 陆今安把自己的手拿开了，想了想，回答道：“可能就这周吧，估计得周四周五了。” 他得等他奶奶葬礼结束，还有后续的一些事情。 “你爸会把你带走吗？”凌初牙齿磨了磨唇下方内侧的软rou。 陆今安哼笑了一下，然后说：“不会，我说了我要留在这，他也说这房子就给我住，每个月给我打八百块钱。” “那天晚上陆今安呆到凌初睡着才走。 凌初写作业他就在一边看着，凌初洗澡他就坐在她桌前的椅子上放空。 平时动不动就睡着的人那天倒是一点没睡。 等要睡觉的时候凌初又问了他一次还走吗。 陆今安把椅子挪到她床边，胳膊撑在她床头柜上说：“我想看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都这么晚了。”虽然凌初对他这个行为有点无语，但还是说了一句。 “没事，我打车。” 凌初闻言便躺下了。 她双手拉着被子一直盖到鼻子下面，看着盯着她看的陆今安说：“你这么盯着我睡不着。” 陆今安却不管，抬手把她眼睛盖住：“快睡觉，明天还要上学。”然后把床头灯也关了。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凌初在陆今安撤回手之前拉住他的手。 陆今安用的右手，凌初摸到了那根有点硬挺的手绳。 “回头我再给你重新编一个吧，这个都旧了。” “行。”陆今安低声回应了一句。 房间陷入安静。 凌初还没拿开自己的手。黑暗的环境，无声的房间，熟悉的热源，这一切都让凌初感觉很舒服。 舒服的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睡着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凌初含含糊糊地问了一句。 陆今安把自己的手拿开了，想了想，回答道：“可能就这周吧，估计得周四周五了。” 他得等他奶奶葬礼结束，还有后续的一些事情。 “你爸会把你带走吗？”凌初牙齿磨了磨唇下方内侧的软rou。 陆今安哼笑了一下，然后说：“不会，我说了我要留在这，他也说这房子就给我住，每个月给我打八百块钱。” “才八百？”凌初下意识睁眼皱眉。 凌初是知道他爹是个什么人的，这八百意味着连学费也包含其中不会给他多余的钱。 离关灯已经有一会儿了，虽然房间很黑但两个人都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所以也能看到对方大致的样子。 “嗯，谁让人家也有孩子要养呢。”他说的有点讽刺，说完又戳戳她手，“赶紧睡觉，别说话了。” 凌初一把摁住他的手，随后又松开，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知道了。” 房间再次陷入安静。 只是没过多久，陆今安自己又低声说了一句：“我好像在七班......” 凌初“嗯”了一下以示回应。 其实凌初在的一班是一中的重点班，从二班开始到十一班都是普通班。 陆今安之前成绩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差，考个名声好的普高也不是问题，只是去一中还是有点勉强。中考的这个成绩是他花了一年跟着凌初学才学出来的。 初中的时候两个人是前后桌，他是知道凌初要考且一定能考上一中的。 可他不行。 他不想和凌初分开，也不能和凌初分开。 小学不在一个学校没什么事，但高中不行。 所以他也一定要考上一中。 在初三来临前的暑假，在假期开始前的最后一场放学路上，他跟凌初说他想要考一中。 凌初看了他一眼，脚一拐带他去了书店。 那一年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的快。 原本一直懒懒散散的他在那一年频繁跑老师办公室，放假的时候也会跑去找凌初一起写题。 等到中考结束，他才算松了一口气。 出考场的那天天很蓝，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多欣赏一会儿，就得知爷爷住院的消息。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长。 长到那么早就开始，长到到现在还没结束。 他的爷爷是在知道他中考成绩没多久就去世的。 他拥着哭的几近晕厥的奶奶，看着已经变成一条平线的心跳，脑子里空荡荡的。 那时正是下午，陆今安紧紧搂着奶奶，眼睛却是看向窗外。他只觉得外面好亮，蝉鸣声好大，房间好暗，希望奶奶不要晕倒。 没有欣赏完的蓝天在那个下午欣赏完了。 十一年没见的父亲在这个夏天见到了。 不仅见到了，还见了两次。 因为他的奶奶也在这个夏天离开了。 陆今安看着把手都伸在被子外面的凌初，心里想，这个夏天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凌初已经陷入熟睡，陆今安小心翼翼地起身，缓慢地、轻声地从房间里离开。 他压着门把手将她的房间门关紧，看了眼手机。 凌晨一点多，凌初的mama还没有回家，他猜她今晚多半是不会回来了，于是拿起挂在门上的备用钥匙，把她家的门锁上后才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给凌初留了个消息，说自己用备用钥匙把她家门锁了，钥匙之后还她。发完消息后又在打车软件上发起订单，快步往大路上去走。 九月中旬的天，虽然白天炎热，但晚上已经没再那么有燥意了。 出租车上窗户大开，风从外面呼呼往里灌，车里的音响放着土嗨dj曲，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沉浸其中跟着摇几下。 陆今安被这呼啦啦的风吹得眯了眼，感觉自己就连脑瓜子都被吹的嗡嗡的。 但他还是没有把窗户关小，只是任由那风呼啊呼，把头发吹的随风摇曳。 他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链，心里想着，或许这个夏天也要结束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凌初只看见床边的空椅子。 她从床上下来感觉自己身体今天有点神清气爽那个味儿，这种轻松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她先是在厨房给自己煮了包泡面又往里面加了几片叶子菜还打了个蛋，然后再去洗漱。 等收拾完了泡面也煮好了，她坐在桌前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吃。 秦玉兰昨晚没有回来也没有给她发消息，凌初象征性地给她发了个消息但心底猜她多半是跟那个竹竿在一起。 她给陆今安也回了个消息，陆今安没有回，估计是在睡觉。 凌初把面吃完，把碗放进水池里就背着包出门了。 在公交车上，凌初倒是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诶，初姐。”略带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凌初抬头发现是程嘉和时序。 凌初眨眨眼，说道：“早上好，这么巧。” 早高峰的公交车人挤人，三个人都站在离后门近的地方为了方便下车。 和程嘉之前单方面认识凌初一样，凌初在之前也就认识程嘉。虽然初中不在一个班，但到底还算有点印象，再加上她也知道时序跟他关系好。 和时序不同，程嘉是个爱说话的性格，无论跟谁都能聊几句。 “之前都没碰到过你，没想到你也坐这辆车，你住哪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程嘉开始跟凌初搭话。 “新田路那边，就在田庄上车。”凌初今天精神好，就算这个点跟别人说话也不觉得烦，她转头对时序说：“我记得你家在反方向吧？怎么也坐的这趟车？” 时序还处在早上的困倦阶段，声音有些懒懒的：“昨天被他拉去他家打游戏了，干脆就住他家了。” “哦，这样。”凌初点点头。 后来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到站后，顺着人流挤下车。 从那人挤人的车里下来后让人感觉呼吸一下子就顺畅了。 “你吃饭了吗？我们打算先去食堂。”程嘉对凌初说道。 “吃了，你们去吧。” “行，那么我们走了啊。” “拜拜。” 说完，两个人就朝食堂的方向走去，凌初则是直走走进了教学楼。 大概是因为今天精神实在太好了，凌初的效率也很高，在课间和午休就基本把作业都完成了，剩下的就是还没有发下来的作业。 在下午大课间的时候，凌初一边转笔一边看着窗外。 cao场上有人在打球，坐在她斜前桌的白婉舟在写作业。 她走了一会儿神，然后决定帮陆今安理出一些题，方便给他预习。 陆今安从开学就没来上课。 按理来说这是不能的，但是这里是襄陵，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县城，在这里，似乎没有什么是完全不被允许的。 陆今安的奶奶是个看上去身体很好的小老太太，但她并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小老太太，至少陆今安和凌初都不太喜欢她。但陆今安的不喜欢会比凌初的更为复杂。 陆奶奶很强势，总喜欢骂骂咧咧的。从菜市场的小贩到遛弯儿碰到的狗，所有出现在过她视野里的一切似乎都要被她骂一遍。就连凌初都莫名其妙被她骂过几次。 陆爷爷是个不爱吭声的，凌初曾想过估计也就他们俩能搭伙过日子。 后来陆爷爷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直到他去世，陆奶奶的身体也彻底垮了。 曾经那个不会让别人占到她一点便宜的老太太已经不再有力去和别人打架争论了。 她就像是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突然一下子身体里的气就都被放完了。 陆今安带她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最好还是住院，但是她偏不。她说反正住院也是死，不住院也是死，还不如在外面多痛快几天。 陆今安好说歹说也劝不动她，无法，只能开了些药又领着人回家了。 回家之后她也不大听劝，还是喜欢像原来一样四处乱逛。可就算她再怎么嘴硬，再怎么不服病，她也终究抵抗不住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身体，在某一次买菜的时候直接晕倒在地，也是因为那次，陆今安开始非常强硬的让她住院，哪也不许去。老太太这才消停下来，每天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哪也不去。 “你怎么来了？”临近开学，凌初拎着一袋水果来看陆奶奶。 陆今安看到突然过来的凌初很是惊讶，但同时心底又有种隐晦的放松和开心。 “我来看看你奶奶。”病房关着门，凌初顺着门上的小玻璃看到陆奶奶窝在床上背对着门，看上去只有小小一只，想到曾经无论在哪她腰杆都挺的倍儿直的样子，凌初心里也有些不大好受。 陆今安结果她手里的水果，朝里看了一眼，又拉着她往走廊里走了一些：“她......她可能不会太想见你。” “怎么了？”凌初有些疑惑的问道。 陆今安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什么，看着她说小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最想见的......应该是我爷爷。” 凌初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 八月的天，正是热的时候，陆今安的手却带着些微的凉意。 后来凌初还是没进屋看她。 其实说实话，凌初一直就不喜欢陆今安的奶奶，她总感觉她嘴很碎，还爱管别人的事。凌初之前就被她莫名其妙说过好几次，要不是因为陆今安，她根本来都不愿意来。 不过她确实也没想到她竟然那么放不下陆爷爷。原来的时候也没少见他们两吵架，当然基本都是陆奶奶在骂，陆爷爷从来不还口，有的时候陆奶奶看见他那副样子还会气的直接跟他动手，凌初就碰见过两次，吓的她赶紧把她给拦下来。 凌初也好奇过好几次，好奇他们两到底是怎么结的婚。她猜应该是相亲或者家里人介绍，反正肯定不是自由恋爱。陆今安也不大清楚，只是依稀记得两个人之前好像是邻居。 两个小家伙凑在一起讨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时，陆奶奶其实听到了，但她只是转了转戴在手上那几十年的金戒指，没有说什么。 陆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记性也越来越差，几次清醒的时候都跟陆今安说想回家，说不想再在医院浪费钱了。陆奶奶比以前更瘦了，看上去被子都能将她压塌一般。 陆今安心里很难受，可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跳过这个话题，说给她打壶热水。 看着陆今安的背影，她有些失落，可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手伸进枕头下面，摩挲着一张塑封过的照片。照片的角微微翻卷，塑封的地方也有些开口了，但她还是很宝贝着这张照片。 再后来医生也建议她把药停了，陆今安和医生谈了很久，最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来。 陆今安的爸爸陆伟业也来了，他耳边夹着根儿眼来看他这个已经半死不活的妈。 陆奶奶今天出院，陆今安帮她收拾东西，陆伟业去大厅缴费。看着单子上的那串数字陆伟业“啧”了一声，皱着眉掏出卡给付了。 病房里陆今安先给她收拾她摆在外面的东西。 陆奶奶盖着被子靠在床上，视线本落在他身上，只是随后又看向窗外。 她好像从窗外看见她的老头了。 “老头儿......”她嘴唇动动，喃喃道。 “什么？”陆今安隐约感觉他听到什么了，便起身看向奶奶。 陆奶奶还是盯着窗外，窗外被太阳照的白花花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还是眯着眼，像只猫崽子一样开口道：“老头儿......”只是这次却没有声音。 陆今安没有注意到，便又回头继续收拾东西了。 旁边是陆今安收拾东西的声音，门外陆伟业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可陆奶奶却感觉她好像终于靠近她的老伴儿了。 她那天抱着一盆脏衣服打算去河边洗衣服，嘴角有些肿，那是她那个爱喝酒的爹打的。 她低着头闷闷不乐，却听见隔壁传来一些动静。 那是住她隔壁的男人。他把兜里的药给她，还帮她拎那一盆脏衣服。 她只记得那天在河边跟他说了好久的话，久到回去的时候又被爹骂了，可她心里却喜滋滋的，因为隔壁的男人管她叫红儿。 她的名字叫陈红。 手上的照片掉在床上，陆今安收拾好东西后去叫她却发现怎么也叫不醒。 他脸变得唰白，陆伟业进来可见陆今安一副僵硬的样子，皱着眉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有气了。 陆伟业长出了一口气，对陆今安说道：“去叫医生吧。”说完手把别在耳朵上的烟拿下来摸了摸，然后又别上去。 在这个夏天，陈红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