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6. 小龙虾葬礼结束之前，韩信都没和项羽说一句话。这次冷战的时间明显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兄弟吵架，项梁认为这是两人之间的嫌隙没有得到开解导致的，但是他一向对于两个孩子进行放养，如今想开解也不知从何开口。更何况，这几日的冷战下来，在这栋房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被兄弟俩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影响，说话小心谨慎，生怕又把这刚熄灭的火倒腾起来。 项梁为此思考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觉得兄弟俩是没有隔夜仇的，反正两个小崽子从小打到大，不如自己解决。想通了这一点，项梁便不再内耗，第二天一早拿着剑去附近的中心公园晨练去了。 韩信过得就没那么好了，准确来说，他还没退休，但是经历了和项羽分道扬镳，被刘季辞退种种事情后，心里忽得生出一种倦怠。尤其是这次回家之后，韩信在自己房间一躺，更是提不起力气，也许他需要一段时间整理和恢复。可是前些日子他刚和项羽达成重整旗鼓再战的约定，呸，他现在想起项羽就烦。 项羽的房间在他对门，韩信小时候没少往对面跑。这倒不是他和项羽有多亲近，谁都知道，他和项羽的不和由来已久，自从他进了这个房子，项羽就处处针对他。他在孤儿院的经历可以说非常黑暗，孩子们经常在夜里捣乱，韩信长得漂亮，不像那些小男孩那般，本就容易排挤，性格又不讨人喜欢，夜里经常挨打。起先他还能缩在被子里熬过去，后来次数多了，他们就抢韩信的被子，韩信很难保护自己的被子，但他聪明的小脑袋总能想出主意。因为孤儿院过了九点会熄灯，加上基础设施老旧，只要房间里的大灯熄了，就再难找到光亮，巡夜的人会在十点左右下班，欺负他的人也总在这之后动手，韩信可以趁着空挡躲到床底下。孩子们找不到他就会去找另外的好欺负的，这样他就可以安心的度过这个夜晚。 孤儿院的经历给韩信很大的影响，一直到成年之前，他都是试图摆脱那种对夜晚的恐惧和畏缩。韩信把窗帘拉开，他现在已经可以从容地面对黑暗了，这一切都得感谢住在他对面的项羽。 项羽是在项梁收养韩信后第一次出差的时候发现韩信的秘密的。这个漂亮的破烂弟弟怕黑，项羽在一次夜里发现对门的灯一直亮着，还以为韩信去了厕所，他正是捣蛋的年龄，就想在走廊的拐角等待韩信过来，正好可以吓他一跳。项羽肯定是等不来韩信的，此时的韩信正在卧室里睡得起仰八叉。项羽后来靠着墙角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来给他们做饭的保姆叫醒。 还好那时候是夏天，走廊两侧的窗户也都关了，项羽才不至于着凉。但这失败深深印在了项羽的心里，此后三天，项羽都格外注意对面房间的灯。要不说，世上难有有心之人办不成的事，项羽最先发现了韩信开着灯睡觉，再经过偷偷摸进弟弟的房间给他关灯，制造噪音吵醒韩信两个实验之后，给自己心里的“韩信怕黑”的猜想一个确切的答案。 是真的。项羽笑到不行，他的破烂弟弟怕黑，像是谁家的小公主。项羽因此狠狠嘲笑韩信，韩信没敢多说什么，但项羽就是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些不服气。项羽从来没受过这种眼神，不屑和厌烦，于是他推到了韩信，在和韩信的争抢下，把对面卧室的灯都收走了，并且找到了家里的电闸，拉了下去。 韩信就没见过这么损的人，他知道家里的电闸位置，但是韩信在白天试过，他个子矮，踩着马扎也够不到。楼下睡着保姆，但是韩信不想麻烦她，当然，主要的原因是，韩信不确定楼下的保姆会不会偏袒项羽。如果保姆和项羽一起跟养父说他的坏话，这会让他的处境变得非常困难。 韩信觉得他应该跟项羽谈谈。谈....谈个几把，这事最后变成他和项羽睡在同一张床上，因为项羽觉得他是个漂亮的公仔，而且项梁收养他就是为了有人可以陪伴项羽，一个完美的公仔就应该和他的买主一起睡觉。韩信不想听这屁话，但是项羽摁开了他床头的充电台灯，如果韩信和项羽一起睡的话，他就可以拥有一小块光亮的地方。 虽然项羽总是在韩信睡着之后把灯关了，但是韩信还是屈服了。 项梁出差回来，意外地发现了他的养子和侄子睡在一张床上，还以为兄弟俩的感情终于好起来了。真是感天动地，韩信如果知道他的养父当年趴在项羽卧室门的窗户上是这样想的，不知道会不会按捺住半夜闷死项羽的冲动。 不，韩信从来没停止过闷死项羽的想法。尤其在他发现项羽把他给流浪猫做的猫窝捡回来之后，真损啊，韩信趴在卧室的窗户上，盯着正准备出门的项羽。 他哥今天穿了一身正装，韩信猜测他可能要去和那些亲戚谈生意。项梁的兄弟还是很多的，项羽和韩信都知道这些亲戚在刘季公司的投资，按照他哥的脾性，能走出这家门还挺难的。韩信盯着他上了车，一路跑下去，拿着那天的找到的猫窝出门。 他又把猫窝放回去了，试图让这些猫窝在今日发挥他们过去没能实现的价值。这次，为了防止项羽再捣乱，并且可以抓到项羽的证据，韩信给猫窝安了定位器。接着他走遍了房子附近的流浪猫聚集点，这里的猫已经换了几茬了，韩信把猫窝塞进草丛里，他也说不上对这些流浪猫的照顾是否源于他的孤儿经历，他小心地把猫窝藏好，项羽这种从小就有家人的人怎么能懂他的孤苦呢？ 7. 韩信忙活到下午，项羽则到晚饭后才回来。韩信早就吃完饭了，坐在窗户前玩手机，顺道监视项羽的动向。 外面下着雨，项羽在雨最大的时候回来的。韩信一看见车灯打到院子里，就知道是他哥回来了，赶紧把窗帘拉上，熄灯睡觉。项羽应该在外面吃完饭了，一进屋就问韩信去哪了。 还能去哪了？出门啦！韩信听着楼下的声音，在心里呐喊，你管我去哪。他把被子团好，并没有和项羽一起解决问题的想法。这复杂的心情还是因为他今晚发现自己的猫窝定位到了垃圾站，而他确定项羽当时正在和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吃饭。其实他心里还是清楚的，项羽不会那么无聊，到处找他的猫窝，他那天也是脑子一热就冲过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都得怪项羽从小就不是个东西，不然他怎么会第一反应就是项羽干了坏事呢？ 韩信已经有些理亏，嘴上又不想认，反正他哥欠他的多着呢。韩信没准备给项羽台阶，结果项羽自己找上门来了。韩信听着项羽上楼梯的声音，他太熟悉项羽的脚步频率了，韩信一急，抱着被子就躲到了床底。他也不清楚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躲起来，如果一定要说，那可能就是在公寓被项羽揍多了。 那还能怎么样，听着脚步声就知道来算账的。韩信现在是理亏，却没挨打的兴致。项羽的脚步声在他门口停住，韩信在床底找到了些小时候的紧张感。 项羽正在犹豫，他很生气韩信对他的误解，但他俩打架都没留手，项羽现在嘴角还疼，估计韩信肋骨附近也没多舒服。韩信这小王八蛋从小打架就菜得要死，项羽真说不出他把这个废物弟弟从不敢还手教到抱着脑袋，再到敢还手两下废了多大的劲。项羽从没看过韩信打架，如果在结合起上次打电话喊他救命的故事，项羽觉得着小王八蛋只还自己的手。 好不容易扑灭的火又有点上来了，项羽深呼吸两下，今晚没打算和韩信吵架。他敲了敲韩信卧室的门，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韩信在床底寻思，他不敢探出头去看，这时候要是看见他哥的脸贴着卧室门的窗户，能把他心脏病吓出来，直接进icu。 韩信在床底下装死，项羽一手拎着航空箱，一手敲门。又敲了两下，无人应答，确定了韩信在卧室的项羽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小王八蛋给脸不要脸，项羽正要踹门，看着门上面的小脚印，忽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踹过，如果脚印还在的话....项羽转动门把手，果然，卧室门开了。 好家伙，我爸怎么不给我换门！韩信几乎要呐喊出声了，他在床底下不敢呼吸。看着项羽的脚越来越近，韩信捂着心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项羽小时候逼他和自己一起睡，一次得逞之后，总在睡前把他屋子里会亮的东西拿走。韩信不想跟他睡，用零花钱买了个小手电，晚上偷偷躲在床底，项羽等不来人，就过来找，转了几圈都找不到人，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最后竟然站在屋子里，没一会儿就抓着韩信的脚踝，把他从床底下拖出去了。 韩信还以为床底下有鬼，但只是项羽从小被项燕扔去训练，听见了他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发现了他的踪迹。这次韩信可不会犯了，韩信屏住呼吸，小心地把手机调成静音。项羽找不到人，也没坐下，先把手里的航空箱放地上了。 那地方正好在床下，韩信和航空箱里的猫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对，两两无言。这怎么有只猫，韩信还没来得及诧异，脚踝又被人抓住，吓得韩信嗷一嗓子喊出来。 “你怎么发现我的？”韩信挣扎着往前爬，项羽抓着他的脚踝不撒手，一用力就把他从床底下拖出去了。 “你还往别的地方躲过？”项羽反问道，他把小王八蛋压在地上。韩信回手打他，他正好抓着韩信手腕把他的手别到后腰出，“耗子都知道换地方藏东西，就你还往床底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韩信已经不是被拖出来撒娇的小孩子了，他现在一米八，被项羽摁在地上，只觉得脸都丢光了。虽然他在项羽面前一直没啥见面，但考虑到太大的动静会把项梁引上来，韩信还是迅速地屈服了。 “你赢了，你赢了。”韩信说，“项大少爷在躲猫猫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 “快松开我！”他在地板上扭动起来，项羽骑在他身上，只稍稍用力就控制住了他的挣扎。韩信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倾斜下来，刺鼻的酒味溜进鼻腔，“你喝酒了？” 项羽没回答他，湿滑的舌尖却从他的耳后舔到耳廓，随即含住他的耳垂舔舐。韩信暗骂一声，冬天怎么也发情，卧室的门还开着，走廊的光射进来，刚刚好到他伸长手臂后，指尖的位置。像是电影里的主角要够到光明似的，韩信切了一声，把手收回来，回手推项羽，想要把压住自己的大块头赶下去。 “我可没拿你猫窝。”项羽说。带着湿意的手从韩信睡衣下摆溜进去，沿着侧腰一路滑到胸侧。韩信的胸侧还青着，他勾了勾腿，正好踢到项羽后背，“疼。你别碰我。” 抚摸他的手挪开了，项羽从地上爬起来，还给韩信搭了把手，“让你小时候跟着一起学，你偏不。” 韩信没理他，跑过去看航空箱，尝试着打开门锁。一碰就开了，里面装着只布偶猫，听见响声就看过来。漂亮的小公主，韩信尝试着摸摸它，它打了滚，蹭起韩信的手。 瞧着身价得上万，韩信默默它的脑袋，“以后你就叫大闸蟹了。” “我可没说给你买的。”项羽说，趁韩信不备，抄起航空箱就走。布偶在里面摔了个趔趄，喵喵叫着就被项羽抓走了。 “怎么不是给我的。”韩信追上去，他现在是没钱的，唯一的几百块钱还是项羽给的零花钱。一阵拖鞋的趿拉声，楼上又开始了关于布偶猫究竟是不是给韩信买的的争吵，也不知道算不算和好。 项梁在楼下听不清楚前面的，争吵倒是清楚，他正头疼，没一会儿，争吵声小了，韩信抱着布偶猫下来了，一路小跑到冰柜前，“我哥给我买的冰淇淋呢？” 项梁指了指冰柜最下层，“等会儿你哥给你盛。” “啊？”韩信已经翻出碗筷，“他一会儿又要拿称给我称了。我先吃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