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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习经义的夫子姓佘,名平敬,为人耿直,不能说脾气差,但绝对称不上好。他不是晋国人而是棠国人,是晋王来京城后,陛下送来的一位大儒。他曾经做过官,不功不过,称不上坏,但也没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为官三年,像是没来过一样,来时什么样,走的时候什么样,回京述职时谁知道都无语。但幸好他当年考得好,陛下觉得他做官不行,做夫子总没问题,便挑他送给晋王,为晋王府添人才。学堂建在后院靠前院处,有一条长廊直通出入晋王府的侧门。佘平敬不肯住在晋王府,在侧门附近找了个地方住。一行人来到学堂外。青薇来扶沈朝元下轿,这次坐轿走得慢,沈朝元摆摆手,她没有不舒服,可以自己走。青薇见状便撤了手,但还是跟在她身边一步之内,亦步亦趋。沈朝元知道劝她没用,索性当没看到,继续往里走,进入上课的屋子,里面的人已经来齐了。沈朝元扫了一眼,几位公子不见人影,屋子里全是小姑娘,年纪最大的也就是十五岁的延陵郡主,不知是否看到她进屋,腰背忽然挺得笔直,脸上还要做若无其事状与她打招呼,“jiejie来这边坐,我给您留了位子。”“谢谢。”沈朝元应了一声,去沈朝冉身边落座。屋子里的人都是一人一座,五排四列,可坐二十人。沈朝冉在前排偏右的位子,沈朝元坐在她左边,两边的空位则空着。沈朝夏和沈朝定在第二排,都笑盈盈和沈朝元打招呼,两边依旧没坐人。第三排是四个眼神伶俐的小姑娘,年纪也在十岁出头左右,全都起身向沈朝元行礼。青薇附耳给不解的沈朝元释疑,这四位都是晋国王侯的女儿,在晋国王族面前也是臣。算是延陵郡主的玩伴,给她陪读的,如果沈朝元需要,世子妃应该也会再选几个。沈朝元想想还要跟陌生人应酬,顿时打了个冷战,叫青薇想办法给自己推却。她再往后看了一圈,第四排和第五排都不见人,来上课的算上四个玩伴,也才八人。不过,人少倒好。沈朝元松一口气。每个人的座位都很宽,沈朝元左右两边还各自有青薇和杨柳的施展空间,她刚坐下,青薇已经把带来的文房四宝铺好,还有书本,放在了左上角。就像是约好的一般,座位刚布置好,佘平敬便来了,踏着稳健的步子,怀里还抱着一本薄薄的书。沈朝元脑子不好,眼力还行,一眼就瞄到书皮封面上写的字,立刻低头从自己的书里挑出一本,这应该就是上课时要用的教材了。青薇的动作比她慢一步,没拿到书,但她的手更快,迅速转向砚台,倒了点水,拿出墨条来为沈朝元研墨。墨条在砚台里轻轻磨动,却连一丝声音也未发出,安安静静。沈朝元铺开宣纸,用镇纸压住,刚放好笔,便听到了佘平敬开课的声音。她悄悄看向右边的延陵郡主,学着她的模样坐好。佘平敬看向沈朝元,朝她点点头,这就算认脸了,和其他夫子比起来,佘平敬有种截然不同的傲慢,也许是因为他是棠国人的缘故,面对晋国的王孙贵胄,却不曾有任何卑微感。他翻开书页,开始讲课,沈朝元愣了一瞬,才想起要翻书,匆匆找到佘平敬说的内容,他已经把这页的文章读到第三段。“元小姐。”佘平敬停下,唤了一声。沈朝元正盯着书,听到这声呼唤没有反应。佘平敬又唤了一声,她疑惑地抬头看着他,直到被杨柳从桌子底下推了一把,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佘平敬喊的人就是她。沈朝元慌忙起身,僵了几息才猛地鞠了一躬,可佘平敬还是不说话。——‘我做错了?’她惶然地看向青薇,用口型问她。青薇轻轻摇头,脸上的表情却与她一样慌张。“元小姐,不要看你带来的侍女,看着我。”佘平敬道。沈朝元忙抬起头,这才敢与佘平敬的对视,头微微向上扬起,毕竟她矮。“我听说您以前读过书。”沈朝元感觉到右边裙摆被人用力地扯了几下,便点点头:“是,读过一些。”“那就好,我还怕您不识字,那就要从头教起。”佘平敬平淡地说。延陵郡主忽然笑了,在旁说道:“我jiejie怎会不识字?先生您说笑了,她读书肯定很好。”说完,她朝沈朝元眨眨眼:我夸你了,不错吧?沈朝元笑不出来,她是读过书,但哪能称得上很好?最多是记忆力不错,在少爷的逼迫下死记硬背了一些,但至于那些文字是什么意思,却答不上来,这肯定跟很好挂不上钩,甚至称不上好。读书的人怎会连理解都做不到?沈朝元这还是懂的。但延陵郡主毕竟是夸她,她又不能插嘴说她夸错了。沈朝元望着佘平敬,希望他能赶紧让她坐下,她都没明白佘平敬为什么要点名?打招呼?见面都没打招呼,上课上到一半,用打什么招呼?可佘平敬只是翻了翻书,没有说话,没理睬她,也没让她坐下。但这更不是体罚,沈朝元没站一会儿,便见佘平敬停在了某一页,点点头。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果然,佘平敬很快说话了,“元小姐,我这里有一段文章,要考考你。”沈朝元忍不住说:“夫子,我是第一天上课。”“是啊,但我还不清楚元小姐您的水平,作为老师,需要因材施教,你会什么,不会什么,我总得有所了解。”佘平敬随意解释了一句,便开口问了,“您且听好,‘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元小姐,这一句,如何解?”沈朝元僵住。佘平敬不算为难她,虽是考学,但并未挑选艰难的文章。可是沈朝元只是发懵,简单一句话也答不上来,甚至只是僵着不说话,他便渐渐有些不悦了。将书合上,佘平敬扭头看了沈朝元一眼,见她微微低着头,神情可怜,又不由得心软,“您是不是没有听清?”“……”沈朝元连这句话也没有回答,她惶然地看着前方,越过佘平敬,盯着墙。茫然无措,便会无所适从。可这句话有什么值得无所适从?佘平敬又缓缓念了一遍,但一直没得到沈朝元的回应。他有些不耐烦了,便问沈朝元:“元小姐,您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沈朝元脑子里嗡嗡地响,就像刚被狂风卷过后,空无一物,只有满满的风声和水声。她茫然地看着眼前,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只能见到佘平敬拧紧的眉头,不悦的神情,以及卷着书拍打课桌的动作。好似过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