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流放
69.流放
陆嘉明一怔。 “你说清楚，不可能……你在跟我说气话，对不对？” “松开，松开……” 他手上的力气加大，苏莺莺拼命挣扎，“陆嘉明你疯了！” 动静惹得远处几人回头，陆嘉明身着官服，更不得在此喧闹。 他恍然松开手，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茫然。 “莺莺，我已给家中送去书信，爹娘那处你可以不用去了，免得他们为难你。陆家在‘夏江口’有座小院，我安排了个老婆婆照顾你，知县那处我通融过了，路上你……” “不用！”苏莺莺打断。 她的泪珠断线珠子一样掉落。 “你什么意思？我是个罪妇了，你还想怎么样？施舍？羞辱我么？生是陆家人、死是陆家鬼的那个人不是我！” 陆嘉明一愣，没想到苏莺莺展示了这样强势的一面，她很少这样大声说话，声音有点抖。 是啊，她已不是陆嘉明的妻子，他要另娶他人了。 陆嘉明喃喃重复，“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有误会，有哪里不对劲……” 在他愣神的空档，苏莺莺看见外面那些人明显等急，再耽误不得，推开他跑了出来。 苏莺莺没有回头，单薄身姿隐藏在人群中不见了。 明明是清晨，苏莺莺却觉得风吹在身上真冷。 她浑浑噩噩低头跟着走，前面三个狱卒骂骂咧咧在聊天，一个驾车。 出来了，其中一个狱卒才给苏莺莺带上粗重的锁链，虽然不知眼前这人曾经就是陆府夫人，但陆大人要关照她的吩咐他们都是牢记的，哪里敢怠慢。 几人上了一辆破烂板车，三个狱卒只管聊天，后面坐的除了苏莺莺，她这时候才注意还有另外两个人。 一个半大少年，他怀里搂着个看不清脸蛋的七八岁孩子，那孩子眼睛亮晶晶的。 实际上苏莺莺根本看不清他们两个人的脸，他们身着满是污渍的破烂衣衫，脸上乌黑蹭了脏物，头发乱蓬蓬的，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要不是大些那个憎恶提防的眼神肯定是出自男孩，她更看不出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苏莺莺看看那两人，再看看自己，虽然穿着的是家中较为破旧的一件，两日未沐浴，有些褶皱和脏污，但跟他们一比，自己十分干净整洁。 方才别人对她的态度，都让他们两个瞧去，难怪跟她有些疏离。 苏莺莺主动坐过去一些，柔声问：“你们也是要回吉州的吧？” “回？” 少年的声音沙哑似公鸭，因为长久未喝水饮食而格外气虚干涩。 他嘲讽地望着苏莺莺，“我比不得你这样的大户人家，我这是流放苦役，不像你，还有人关照。” 苏莺莺在板车上被颠得屁股疼，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被关照？” 少年更憎恶望了她一眼，忽又缓和神色。 “哪有能坐板车的？你这样的女人路上肯定有很多流民要抢，本来顶多配两个衙役，你有四个，出了城，你就能板车换马车。” “啊？那、那你……” 苏莺莺不是未对旅途担心过，但她有一些积蓄，彩月托人传信，说会回吉州找她。 她想的是，如果中途受辱，直接死了就是，但自从在谢大人那里的关照和开解，她忽还有一些牵挂，他说得对，珩公子也许还不知道她的情况，她还在期待一些东西。 有了生的意志，她打算拿出重金保证旅途的平安，但没想到陆嘉明已经安排了一切。 那人到底对她还有情分，苏莺莺心情复杂极了。 她心中酸涩，可那有什么用呢，他都要娶郡主了。 “我算是托你的福。”少年鄙夷地这样说，脸上却没有丝毫感激之色。 看着苏莺莺一脸老实，他有些摆弄地刻意告知： “你还真是个大小姐啊？领我的那个狱卒偷懒，所以才跟你们那批一起坐这车出城，出去了，我是走路，但只要你有钱就花得出去，出了地界，没人看着，你大小姐能坐好车、吃酒楼咯！” 富裕人家会拿钱打点流放途中的狱卒，这两个半大孩子不知犯了什么罪。 苏莺莺想帮，但她也是泥菩萨过河，嘴唇动了两下，再不好跟他们攀谈。 板车一直得出了地界苏莺莺才能换马车，毕竟在自家地盘，不好行方便太过。 苏莺莺第一次坐在这种空荡破旧的车上，手扶在边缘木栏，蹲坐着，路过的商贩行人投来的打量目光让她很不自在。 出了内城，道路便宜荒凉，路上多是外地早起进城的商贩。 板车前面几个狱卒一大早从路过的铺子里拿了酒和rou，另外两个坐对面的少年已经凑一起眯着眼睛休息，苏莺莺坐在后面，无法舒展身子，风还吹得脸疼，不到一个时辰就觉得被颠得烦躁。 车在一处停下，狱卒一路打秋风，这里拿碗茶、那里取点rou，一路吃吃喝喝。 不远处有个粥米铺子，他们嚷嚷着聊天下去，马上就有人迎上来招待。 这处已是人多眼杂，四处颇为荒凉，粥铺是粗略搭起的大棚，周围栓了不少车马，苏莺莺好奇地四处张望，忽听到耳边少年一声嗤笑。 她不明所以，仍老神在地坐着，发现有好几个喝茶的汉子望着自己，赶忙挪着往里坐了坐，却没想到，那两三个一直盯着她的汉子忽然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