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欲留之处
－－－－－－ 杜少卿总觉得有谁在背后跟着他，玄之又玄的感觉，似乎近在咫尺，凉风拂过他颈侧。 回头，空无一人。 他相信自己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直觉，可事实明摆着，他身后根本没有人，即使查阅屋内监控也是如此，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但也只是从楼上重新下来一次的功夫，他就看到许乐占据了他家客厅的沙发，舒舒服服躺在那儿呼呼大睡。 所以那感觉是预感到许乐要来？杜少卿宁可自己没这预感，反正也不会被家里多出的不速之客吓着，而且知道又怎么样，他轻易赶不走许乐这块牛皮糖。 许乐......这个男人总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才会离开，贪得无厌。 杜少卿已经拿出了超越限额的慷慨，一律给他，不求任何回报，无论是对方提出想发展身体关系还是展开一段精神上的短暂恋爱。 记忆里，许乐最常用的出现方式就是直接坐到他家沙发上等他自然发现，或是端坐着玩智能光屏，或是像现在这样睡得不省人事。却仿佛张开了看不见的网，紧密覆盖过他家每一寸，而他杜少卿是陷在那张无形大网中的猎物，珍稀品种，值得许乐花大功夫搞回去收藏。 只要杜少卿靠近许乐，对方立刻能从睡眠中醒来，眯着眼睛看他，朝他傻兮兮地微笑。 “不去安慰你的情人们，来我这做什么。”杜少卿拾级而下，停在最后一阶，凝视着许乐清晰的面容。 许乐揉了把眼睛：“你不也是其中之一？那我不得来看看你吗。” “不需要。”冷淡回绝。 叹口气，许乐迎上来，他们身高本来是差不多的，可因着那一台阶的高度，错开了些，使得许乐垫着脚才能够上对方的唇。 被躲开了，杜少卿往后退一步，又上一个台阶，差点让许乐扑空趔趄。再度叹气，许乐紧跟着也上了一阶，保持着距离，不逾越，也不主动退后。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很难想象这般幽沉问语会出自许乐口中。 “我以为这是我该问的。”杜少卿再退，再上一阶。 许乐步步紧逼：“好歹你得承认我们是情人关系，你要是想，更进一步也完全没问题。” “你是已婚人士，情人和合法伴侣之间的那段距离，进不进难道有任何区别？” “你当初是自己同意的，我可没逼你。再说我有联邦和帝国双国籍，可以娶很多个，你要是想，我可以为你开个先例，动用这一特.权。” “去当你的男妾？” “你看，你又在钻奇怪的牛角尖。” “......是你先问我，我们间是什么关系。那告诉你，什么都不是。”杜少卿平静异常，“什么都不是，许乐。” 每一轮问答，他们就各自进退一步，直到许乐把他按在楼梯转角处，桎梏住，拿一个吻擒住他。 许乐口腔中有浓重的酒味，但不像是喝了酒，因为另有的甜腻味道......酒心巧克力？许乐不喜欢吃那玩意儿，所以只可能是女孩子送他的，还可能是亲手投喂，或者让那块夹心甜蜜融渡在他们唇齿间。 为这骤然的联想感到恶心，杜少卿屈膝狠狠顶上许乐柔软腹部，压下干呕的欲望，转身继续上楼，回到自己卧室。 无声无息地，许乐跟在他身后，尾随他进入卧房，不见外地往床上躺，找着属于他那半边，还拍了拍身侧：“一起躺会儿？” 见杜少卿不动，许乐手背搭在额头上，有什么极为深沉的情绪通过眼神，透体而出，汹涌而去。 “想我吗？”许乐声音低且沉，恍若即将睡去前的喃语。 杜少卿不答。 许乐只好自嘲笑笑：“看来自从你退役，文艺中年的多愁善感盖过军.人的杀伐果决。” “不在战场，我也不想杀你。”杜少卿终是走到他身边，在床沿边坐下，脚步声清脆有力。 “谢当年不杀之恩。”许乐半开玩笑半是认真。 “你早晚会死。” “这么突然，不是我的风格。”收回目光，许乐盯着天花板看，似是放空大脑。 杜少卿很想回他一句，不是你的风格，然而这是命运的一贯作风。但他从来不相信命定一说，只是平静接受发生在他生命里的一切意外，许乐的来、许乐的走。 他目光落在许乐脸上身上，从轮廓到细节都纤毫毕现，竭尽他的想象巅峰去还原。这是世界上他唯一能给许乐准备的地方了，唯一能再看见对方的地方......鲜活地看见......就在此处，在他的记忆宫殿里，用过往的回忆当材料，塑造这样的一个许乐。 因为他们间什么都不是，情人也不是......谁都不曾属于过谁，所以杜少卿也没那身份立场去参加他葬礼，虽然他从来冷漠肃然的表情和葬礼这种场合再相衬不过。甚至没有恰当合适的理由去他墓前看望，只是每天会往花瓶里放一支白玫瑰。 那个花瓶里放过许乐送他的各种从路边采集而来的小野花，要不就是罕有情调，去小花店给他买的清新花束，他特地查阅过园艺资料，了解如何让它们保持得更久些。 但也逃不过枯萎的命运。 许乐这个蠢脑子，当初送他几朵永生花也好，虽然那种东西也会有褪色的一日。 他的记忆宫殿足够大，这栋房子里储存着所有的安宁，以及和许乐度过的几年闲静时光，在每一个角落里拥吻，肆无忌惮。房子以外，是他半生的腥风血雨，从天空到泥土都是一色惨烈的红。也不全是躲在这栋房中，偶尔他会走出门，循着记忆的路线，拨开猩红积云，寻找过往的许乐。 即使初见时，眯着眼睛对他出言不逊的那个许乐，他都怀念，不允许自己忘却。 想我吗？ 自然是想的。 end. －－－－－－ 部分灵感来源于《汉尼拔》第三季里面，第二集，威尔对他幻想出的阿比盖尔说，It was the only place I could make for you. 在这个世界上，那是他唯一能留给她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