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校

    K离开上海后，我和学长几乎就不再联系了。

    在这之前，除了那晚被邀请到空中花园，我们都没有单独见过面。

    过了几天，有朋友告诉我，你被XX在朋友圈挂啦。

    是个学姐，也在这个社团。

    上大学前，在我认知里还不存在需要自己打好几份工攒学杂费和生活费的人。

    但这个女生就是，除了家教，还做些别的兼职。

    我们见过几次，她是个看起来很坚韧的女生，我挺佩服的。

    但是她对我的态度一直不好。

    我能想到的一次冲突是，在某次大家打算聚餐时，她说改去萨莉亚（对不起）。我不太想去，平时说话也不过脑子，就随手在群里回了句临时有事。

    过了会儿我才意识到，这可能会让她不舒服，于是马上改口，说处理一下，晚点就到。

    然后还是去了。

    后来有朋友告诉我，XX有点生气。

    我心想早知不如鸽掉，白浪费时间吃一顿。

    我能理解她气什么，但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婊我吧？

    大概因为朋友圈说得有些过分，朋友截图发我了。

    我看了下，内容是骂我明明有男友还故意瞒着，勾引别的男人，吊着人家。

    比我还清楚我的心理活动。

    我每天忙着在学院里看美女，哪里有空找男人？

    朋友又说，哎，其实她喜欢学长很久了……

    我头有点痛。

    刚好那段时间，我的寝室氛围也很僵硬。

    我的三名舍友，都是不爱说话的类型，开学快两个月了，周围寝室的女生都开始一起去教室和食堂，只有我们四人独来独往。

    一位想要转系所以天天跑学院做作业，一位喜欢二次元每天戴着耳机盯电脑，一位是上海本地人所以几乎不住寝室。

    其实很平静，只是没有人说话。

    但是我老疑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不够讨人喜欢，虽然后来医生告诉我，只是因为过度焦虑和抑郁，让我有些受迫害妄想。

    被造谣后的那段时间，我吃饭睡觉都在想，难道我其实是个容易让人厌恶的人？

    真正让我决定搬出宿舍的，是食堂。

    有天中午，我一个人在食堂，吃到一半，对面坐下来一个陌生男生。

    他问这里有没有人。

    我说没有，然后继续吃饭。

    过了几秒，他问我，你是哪里人？

    莫名其妙。

    我才抬头看了一眼，确定没见过。

    我说，四川。

    他说怪不得你很漂亮。

    被搭讪了？

    我说了声谢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反胃。

    我没理他，赶紧往角落走，把餐盘归还了，又冲到洗手间。

    胃和食道一阵阵抽搐，我弯腰等了会儿，把刚才吃的饭菜全部吐掉了。

    走出食堂，我给辅导员发了条消息，说XX食堂的蒜薹有问题，一股药水味，我吃吐了。

    辅导员也是学生，行政保研那种，他回复了些高校食堂的原料供应也可能不稳定之类的套话，又问我打算怎么办。

    我说没怎么，就是告诉你一下。

    快到寝室楼下，我终于心一横，给我妈打了电话，说我要租房。

    我妈当然不可能一口答应，所以我磨了很久，大意就是在寝室过得极不顺心，作息和大家不一样，想做模型只能在全家通宵，也没法洗澡洗头之类。

    她终于还是松口了，说下学期开始吧。

    不过保不齐她假期要变卦。

    我说不行，这几天就要搬出去。

    然后我开始找房。

    我的第一间临时出租屋，是在学校旁边，几乎都是退休教职工和家属。

    好处是交通便利，到学院只需要五分钟，小区大门右转十米就是地铁口。

    缺点……缺点太多了。

    小区修建早，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房子，价格贵得离谱，房源还紧俏。

    我挑了个单间，和另一个女生合租。

    设施老旧，供电不稳。

    好在我住主卧，房间还算宽敞。

    房东爱好书法，卧室里除了书桌，还有张两米多长的巨大画台，墙上桌上全是他的毛笔字。

    我对会写字的人有好感，所以即使对硬件不太满意，还是租下来了。

    帮我搬家的，是另一个学长。

    后来到了大三，陪我去精神病院的也是他，那时他才说喜欢我。

    没什么故事，略过。

    搬离学校后，一切都自由了很多，没有宵禁，随时回家，不用担心青轴吵到别人，也可以随意通宵。

    我终于开始了彻底的独居生活。

    舍友正在准备考研，每天都是房门紧闭，我们只见过几面。

    也算是缘分，我通过社团内另一个女生的引荐，找到一份远程兼职。雇主在澳洲，人很大方，同意工资月结，勉强抵掉后来几年的房租，所以我妈对我租房意见不大。

    这个女生，在社团内风评同样不好，流言都是换过几十任男友之类，没多久就被孤立了。

    但是她并不在意这个小圈子，一脚踢开，仍旧过得风生水起。

    后来我和当时的男友聊起她，他赞赏说XX差不多是里面最成熟的人。

    我也觉得。

    学历滤镜也差不多是那时候破碎的，这里算是中国最顶尖的高校，可也几乎都是只会逃课、作弊、勾心斗角和暗里造谣的学生。

    一个观察，不一定对：大学生最爱的就是私生活不检点之类的八卦。

    那四年，听到的都是，某位老师和学生在一起了，谁又差点堕胎，又有男同约炮后得了艾滋，哪个女生脚踏几只船被捉jian在床。

    当然我也有幸亲历。

    过了不久，这个社团又开始了新一轮讨伐，对象是一个男生。

    有人说他喜欢撬墙角，和有对象的女生在树下接吻。

    于是十来个男生一起，大张旗鼓地做了一个文档。

    他们派人跟踪这个男生的一举一动，把每天的行程尽数写进去，又屏蔽他，发很多校内共同好友可见的朋友圈。

    在这个男生生日那天，群主把他踢了，然后所有人在群里欢呼。

    我嘲了他们几句，也退群了。

    之后一直到毕业，我都没有再找别的同龄圈子。

    和一群傻逼相处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