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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轶将她削了一半的李子夺过来,照着没削的那面咬了一口,恶狠狠地瞥她一眼,苏倾便咬住唇不再说话了。临平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把头凑过来,悄声劝道:“你也不要待人这么凶嘛。你不在的时候,这丫头片子独个儿撑起了东院。客观地说,你能醒,得谢谢你嫂嫂。”这便径自触了沈轶的逆鳞,他饭都没留临平吃,就将他扫地出门。苏倾挽留不住,起身要去送,手腕被沈轶抓住,毫不客气地往眼前一扯,寻觅起来:“划哪儿了?”蜷起的食指上浅浅的一道沁了血珠的划痕,他的喉结微微一动,冷冷抬眼看她,倒像是恐吓。苏倾同他对视了片刻,忽而朝他小心一笑,那笑有几分卖乖的羞涩,唇红齿白,仿若春风拂槛:“晌午买的李子好吃吗?”“还行吧。”他随口道,心里想,大姐儿好会讨饶,竟然最知道他吃哪一套,拽着她的袖中伸出的手不放,“李子削什么皮,不许削。”“李子皮是酸的。”“就喜欢吃酸的。”苏倾手里捏着紫色的陈李,想一下便觉后牙发酸,按了按自己的腮帮子,沈轶取了把匕首在指间转了一转,刀柄敲敲桌子,不耐道:“拿来,我给你削。”二月底天已暖和,草长莺飞,再提动身去琼岛的事情,沈轶无所谓道:“那走吧。”这多年来,至亲早已离世,沾着血缘的唯有沈祈,沈家于他称不上真正的家,他对于荷乡的情感,甚至及不上他对关外驻营地的离离野草。但真正决定即刻动身,是在一天下午过后。天边晚霞瑰丽,染就了层层叠叠的火烧云,沈祈又一次踏足东院的时候,苏倾反手关上门,将沈轶挡在里头。她不希望二少爷醒来的事被沈祈夫妇知晓,最好能悄无声息地告别了荷乡。她立在门口,用脊背抵着门,挡住了里面的人一下一下故意挑衅的敲门声,尴尬地笑道:“我的丫鬟在同我玩呢。”沈祈瞧她的目光依旧失魂落魄:“小艾,我先前送的东西,你怎的又送回去?是不是夫人为难你?”他可知道锁儿那性子,能捏在手里的绝不肯给人。“倒没有,只是大哥送的东西贵重,我们东院不敢收。”沈祈默了片刻,只道:“你不要怕。”他喃喃自语了好一阵,回头看着松树顶,自嘲地笑道,“是我对不住你,就是把能给的都给你,该恨的还是要恨的。”属于小艾的、清脆天真的声音将他打断了:“大哥,你说什么呢?”沈祈回了神,只笑了笑:“没什么。”他又认真地注视她的眉眼,当年苏倾扮成男装上学,眼睛里也是这样亮而有神的,瞧他的时候礼貌又大方,抿着笑的嘴角又带着女孩子软和的矜持。路口学子来来往往,她站着仔仔细细地收心爱的纸伞,抬眼见他还在等,便朝他一笑:“沈兄,你先行吧。”那个时候他也会想着法儿地排挤不喜欢的人,耍心眼夺取夫子的宠爱,手段看来幼稚不堪,却好像是他这辈子度过的最轻松愉快的一段日子。现下他曾经的夫人和他引以为敌的弟弟,都离他而去,他在这世上,竟头一次体会到了难以言说的寂寞。他对小艾道:“人一辈子,究竟活什么呢?”小艾瞧着他笑而不答:“晚娘jiejie的胎如何了?”一提起这个,便将沈祈即刻拉回现实,眉宇间郁色更甚。他一生寡亲缘,年近不惑仍然未有自己的孩子,不知是否是上天的惩罚。这个孩子本是他很期待的,可是在外室不断地索求和争宠之下,这种期待,好像有些变了味道。暮色四合时,檐下一盏盏灯笼亮起,他匆匆告别了小艾,回到他自己的西院去,影子拉得斜长。苏倾待他走远了,才猛地开门进屋。屋里茶水已冷,却没了人影。她唬了一跳,回头见窗户大敞着,如一道画框,装裱了昏暗夜色。一道门哪里关得住他?这是同她闹别扭呢。她提着灯笼快步在院里走,撞见了巡视的柳儿便拉住:“见到二少爷了吗?”柳儿大张嘴巴道:“二少爷?”她一个人,在院里乱转了好些时候,专注找那树丛假山背后,灯笼摇晃出散乱的脚步,忽而听到一声长而清脆的口哨,猛一抬头,一个人影高坐在墙头上,两条长腿悬下,交叠放着。她将灯笼举高,照出他似笑非笑的冷淡眉眼,顿了顿才道:“怎么坐在那里了?”沈轶不答话,倏地从墙头上跃下,敏捷得似一只猫。他拉着她的衣角,一语不发地一直扯到了后园里,信手拨开树丛让她看。苏倾低头一瞧,看见地上挖出的小土坑里,躺着沈祈第一次来送她的玉佩,在月色下是温润的乳白色,流苏压在背后,可怜巴巴的,好似等待裁决的罪囚。苏倾瞧他一眼,晚起裙子便蹲下来,顺手往土坑里覆土。“哎。”沈轶见她问都不问,忍不住拦她,她权当没听到,麻利地填个不停,不一会儿便把玉佩整个儿埋住了,她将那地方堆成个整整齐齐的小坟包,拍拍手上尘土,柔声道,“官人,我埋得好不好?”“……”室内烛火正璀璨,将人影投在纸窗上。沈轶信手扬起帐子,将人抱进去。他的吻比平日里霸道许多,还恶意许多。专往她往耳后、脖颈上的娇嫩皮肤游移,专听她喘,听她讨饶,苏倾伸手捉他的手,外裳便让人趁机解掉了,肩膀让风一吹的时候,她才从晕头转向的抵抗中脱了身,恳求道:“吹了蜡烛好不好?”沈轶腾出空来瞧她,只觉得她泪汪汪的眼睛,看得人火烧得更旺:“再叫一声沈轶哥哥。”“……”苏倾歪在榻上看着帐子顶,脸色绯红,暂时叫不出口,待到他吻到她脖颈背后,唇齿鼻梁蹭过,细软如小虫爬越头皮,她从小腹到小腿一阵痉挛,当下便从了,紧闭的睫羽濡湿:“嗯……沈轶哥哥。”话音未落,帐中便全黑了。金灿灿的阳光落在桌案之上,闭上眼睛,眼皮儿也晒得发橘,苏倾腰肢酸软得厉害,一动也不想动,便闭着眼睛枕在他怀里,任沈轶的手抚摸她的长发,又轻轻触摸她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