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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谚正翻着那个小太妹留下的册子。书里夹了一片小小的干燥的银杏叶,随着他的动作冷不丁飘到了桌上。他低头扫了一眼,扇子形的叶片不太规整,黄色里染了红的杂色,一片天生畸形的银杏叶。他拈起来看了半天,把这片叶子慢慢夹了回去。直到陈景言拿胳膊肘撞撞他:“哎,人家跟你说话呢。”江谚抬头,看见吴甜甜尴尬闭起的嘴,上课铃声打响了。“不好意思。”*“实话实说,以前是不是有很多妹子追求你?”陈景琰踢了一脚撑子,把自行车推出车棚。江谚同他一起跨在自行车上,车头拐着弯慢慢走,框里放着他黑色的书包。车是新买的,划周向萍留下的那张卡:“没有。”陈景言不信:“那你怎么对女生爱答不理的。”少年又不搭话了,仰头看着天空中缠绕的电线,电线背后有几朵厚重的云。“我知道了。”陈景言说,“你就是嫌吴甜甜长得不好看。你上次看十四班苏倾不就看呆了?唉,男人心。”江谚锐利的目光扫过来,陈景言蹬着车子奋力地往前逃窜,单手远远一指,嬉笑:“你看你看,你心上人来了。”江谚腿一支,把车停下来,面前就是那辆黑色宴,堵了出入口。少年绷着脸,摁一下铃:“叮铃铃——”黑色轿车车窗很干净,后窗没有摆毛绒玩具一类,隐约能看见两个高大的保镖,把那女孩挟在中间,她的背影被衬得很纤弱。苏倾回头看了一眼,模糊的玻璃外面是江谚的自行车。他一点不笑,短发上盛着黄昏的碎光,不耐烦地按着车铃,一下又一下。她一把拉住要下车的保镖的衣服角,对前头的老吴说:“走吧,我想快点回去了。”黑色卡宴终于缓缓驶出校园。江谚骑得很慢,直到看见前面的轿车扎入滚滚车流中看不到了,才猛地加快速度。路过晚乡街头一家开着的书店,门头亮着老旧的红灯,他想了想,“吱”地一刹车,把车停在路边。老板见他拿出一本崭崭新的古诗文便携册:“跟这个一样的有吗?”“有有有,卖得好哩,给同学多带几本?”少年垂着睫毛掏钱,极淡地摇了下头。江谚到家的时候,阿姨已经走了。桌上摆着几盘菜,拿拱形的防蚊虫的纱罩罩着,还留了张纸条,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热一下再吃。【笑脸】”他坐在桌前扫了一眼,就着半冷的饭菜静默地吃完了饭,在饭桌的同一个位置,拿搪瓷缸子压了一张人民币。*吴阿姨的除螨持续了三天,屋子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抹茶除螨剂味。窗户开了个小小缝隙,白色蕾丝纱帘被吹拂起来。苏倾在写数学作业,食指放在答案的题解过程上,一字一字地仔细核对。又错了一道题,有些解题过程看起来也一知半解,她拿着笔,把答案从头到尾认认真真抄了一遍,看不懂,只好把一些关键的叙述背下来。越到最后,小世界过程和结局的记忆越少,可以调动的只有原身过去的回忆。可惜过去的两年里,原身几乎没有听过一节课。她能清晰感觉到的,唯有上一世的自己留下的、心底翻腾不息的悲哀与仇恨。作业本下垫着的手机震动一下:“倾倾,你什么时候能回二中?我们大家约时间等你。”“一定要我本人去吗?”“我问过了学校,毕竟是十万块,一定要本人来领才好走程序。别担心,过程会保密的,不会有别人知道。”“初中毕业就联系不上你了,很担心你,快回来吧【大哭】”“我会在月底抽时间回去,谢谢你湘湘。”门笃笃地响了两声,苏倾熟练地将手机藏起来。吴阿姨贴心地递上一杯牛奶,笑着说:“老板同意你回二中了,到时候让老吴送你去。”苏倾刚洗过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沐浴液的馨香,脂粉未施的一张脸柔嫩而干净,乌黑的眼睛闪现着纯粹的稚气,任谁看了都要心动:“可以月底吗?”“当然可以。”苏倾点一下头,吴阿姨快出去时,又被她叫住:“阿姨。”她指着天花板墙角上那个小小的、黑色眼睛一样的监控探头,探头正对着她樱花色的公主样的床:“那个好像坏了,我看它不会转了。”“坏了吗?”吴阿姨狐疑地看上去,不过马上笑起来,“好的,我知道了,明天叫人拆下来修。”苏倾垂下眼,把抽屉缓缓关紧,掩住里面的玩具水枪。玉京秋(三)这套私人别墅,光看装修的讲究程度就知道价格不菲。房子里加上保洁不过五个人,大多数房间闲置,吴阿姨的拖鞋踏在客厅的木地板上,有空荡的回声。她走过去,和沙发上的司机老吴并肩坐在一起。老吴手上燃着一根烟:“睡了吗?”吴阿姨点一下头,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愁色,声音很低:“老板最近好像不太上心了。”“我看也是,以往雷打不动的一个月住一天,这都两个月了还没来。刚说要去二中,问都没问。”吴阿姨说:“房间监控坏了,以往他该早打电话过来了,今天还是苏倾自己提的。”她顿了顿,“说明什么?”老吴一哂:“说明他没在看呗。”二人同时沉默了片刻,老吴宽慰:“两年多了,正常,别太担心了。”吴阿姨叹口气:“我看她最近学习突然很用功,每天都在做题。这孩子很聪明,你说她心里是不是也有想法?”老吴默了一下,点点头:“她也急了吧。毕竟都快十七了,总得给自己谋个出路。”*不太规则的银杏叶的柄捏在江谚指尖,在灯光下转了转。叶子失去了水分,变得干而挺,像一片硬质铝箔。看那册子新的程度,连书都不怎么翻的人,竟会拾片落叶夹进去。江谚面前是打开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前摊着一本厚厚线装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