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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房子门口也绑了数朵红艳艳的小绸花,迎风招展。将军府里的女仆把她围拢起来,就在叶芩带她看的那间卧室里给她梳洗换衣,换一身华贵的暗红色旗袍。系上最后一枚纽扣的时候,苏倾有些奇怪,因为这次的衣裳竟也恰好合身。烫头,苏倾已经见怪不怪,任她们摆弄她柔顺的长发。女仆们训练有素,并不像从前那些嬷嬷边拾掇她边调笑,她们说话轻声细语,弄得她连呼吸也跟着放轻:“屋里有个铃,您有需要就按铃。”苏倾说:“好。”苏倾这样白,暗红色的旗袍是托着她的花瓣,露出的手臂和脖颈像是质地绵密的奶霜。她坐在妆台上那面又大又清楚的镜子前出神,好半天才意识到女仆们不知何时都退出去了,背后一股极淡的烟草味道。她抬头,在镜子里看到叶芩的茶青色军装,金色的纽扣钉在上面,金属样的冷。在他就站在她背后,低着头给她戴耳坠。镜子里他的手指捻起她的耳垂,摇摇晃晃的珍珠耳坠在他指尖颤抖,拉出一道道炫白,她同时也敏锐地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了她。镜子里叶芩眼睫微垂,冷淡的容颜异常专注,与当年他用钢笔整理她发丝的神情如出一辙。苏倾的耳朵和脖颈即刻晕开一片红,她胡乱从他手里夺过了耳坠自己戴,夺得太急,尖勾把那雪珠似的耳垂扎了个红红的印子,叶芩马上收了手。镜子里,他背后是玫瑰红的大床,雪白无一丝杂色的小猫玩偶趴在床上,如同趴在了层叠的花瓣里,又好像真是被人娇养着。苏倾的心还剧烈地跳着,胳膊肘撑上了妆台。叶芩站在她背后,同她留有一点距离,她的背影印在他浅色的瞳孔里,阳光照在他脸上,鼻梁和睫毛都承着一点光。叶芩执著地望这她的背影:“我给你下过聘书。”苏倾戴了好久才把耳坠扎进去,垂眸“嗯”了一声。叶芩又默了片刻:“往后睡这里,睡得习惯?”苏倾也不想抖,可是心跳带着声音一齐抖:“可能不太习惯。”叶芩似乎有些着恼,但六年后的他收敛锋芒,不形于色的时候多些,他轻声道:“那先习惯两天。”第20章雀登枝(十七)苏倾一下午再也没见着他,傍晚女仆叫她下楼吃饭,精致的西点中点,装在一个个漂亮的白瓷盘里,只有她一个人吃。苏倾不敢问,勺子碰碗的声音都很轻,吃到一半,贾三来了,斜倚着,坐在她对面唉声叹气。她喝一勺粥,贾三就叹一口气,她喝不下去了,抬头无措地望着他。贾三赶紧摆手:“小的不是故意的。”他趴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看着苏倾:“真不知道少爷在书房干什么,平时到这个点,一般都忙完了。”苏倾怔了一下。贾三又说:“这两天,因为您要来,事情都排开了,是尤其不忙的。”苏倾看着他,眼睛黑得安静纯粹,耳朵下面两点珍珠耳坠摇晃着。他吐一口气,轻轻点桌子,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少奶奶,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呀。”苏倾发现他叫错了,没顾得上提醒,因为她极聪明,见贾三一句接一句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感觉到他在暗示什么。她空荡荡的大餐桌,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叶芩专程躲她了。她回想刚才在房里他们说的话,叶芩让她习惯两天,习惯是指什么,有他在身边不习惯?苏倾也有点儿糊涂,从他从背后碰到她的那个瞬间后,她人就是糊涂的,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站起来,女仆们赶紧阻住她下意识拾掇碗筷的手:“太太,放着就可以了。”她们也叫错了。苏倾做梦似的跟着一个女仆上楼去,想起来问:“林小姐的房间在哪里?”跟她一样的布置,还是比她大一些?理应大一些的,但她下午走过一圈,发现她在的卧室已经占了最好的位置,不知道这样合不合适。女仆回过头来,不太确定地看了她半天:“林……小姐?”不等苏倾答话,她又怕自己服侍不周,匆忙补充道:“最近没有专门准备谁的房间,如果是您有朋友来住……”苏倾怔了一下,觉得叶芩实在怠慢,忙道:“那要开始准备了。”“……哦。”“还有十天左右,够吗?”女仆愣愣地点头:“够了吧。”苏倾不太放心地回房间去,门轻轻掩上,屋里极静,她坐在了床上。床柔软地陷进去,她发现床单上是有底纹的,底纹是暗红色的花朵,她伸出指头描了描花朵的轮廓,把一个垫子抱在怀里,又摸了摸小猫的毛,悬在床边的一双小腿匀称笔直,脚上一双黑色软牛皮小猫跟落了半边,平日里遮掩起来的脚踝,大方袒露出来。这种后跟细细小小的鞋子叫“小猫跟”,穿上就像小猫踮脚,摩登女孩喜欢搭配旗袍穿,将军府里有一柜子,女仆挨个儿捏过去,给她挑最软的一双出来穿。苏倾在这样舒服的房间里,感到新奇,又有点寂寞,因为屋里太大了。她抱着白猫玩偶在屋里走了一圈,看到了梳妆台上摆的雪花膏,铁盒上画着一个抱琵琶穿旗袍的丰腴女人,打开盖,一股香气扑面而来,还有一个小玻璃瓶里装着的香水,弄得她打了个喷嚏。她用手背轻轻蹭了蹭鼻尖,抬起头的时候,镜子里看到自己发红的双颊。随后她注意到了衣柜,衣柜看上去有些年头,和其他崭新的家具比起来,显得有些小和旧了。她觉得这衣柜有点熟悉,手掌顺着木纹纹路贴上去抚摸着,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把柜子门拉开。淡淡的花香漫出来,柜子里大都是他早年的西装,是他还在当五少爷的时候穿的衣裳。旁边露出一个白色的角,她伸手一拉,熟悉的样式送到她面前,蕾丝,珠饰,纱制裙摆。她穿过的那条裙子。苏倾一时怔住了,她慢慢蹲下去,想起来,在他的房间里,她钻过这个柜子,在里面换过衣裳。她把手掌伸进去贴着柜子底,却被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