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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举鉴上前,略瞧了瞧,便道:“倒也不难辨,铜冰鉴的支脚,乃是四只龙首兽身的怪物,龙头向外,后肢匍匐蹬地,盖上浮雕变形蟠纹,鉴体上多浮雕蟠螭纹,下腹饰蕉叶纹……单看其上龙形耳钮,龙尾有两小花,当是真的。”他说了一堆,最后中肯地道:“虽则平平无奇,倒也还算精巧。”少年不意这竟是个行家,听他说了一堆,只听见了“平平无奇”四字,顿时有些不服气。他并不知道女帝身侧这位瞧着清贵的郎君是何人,便顶撞道:“郎君好高的眼界,这酒鉴我家主人赠予许多贵客赏玩,也都说是稀世奇珍,向来郎君必定是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罢!”谢淮自然不会理会这样的挑衅,想了想,倒是冲苏凝绿侧头说了一句,“臣当初离家,并未将亡母遗物讨回,里头便有一整套的青铜酒器,若陛下喜欢,臣回头遣人取来。”苏凝绿兴致勃勃地道:“这也是好的。”一面叫温了酒上来。这铜冰鉴,乃是一鉴两用的妙物,鉴作外套,缶在其中,其中间隙若填上碎冰便是镇酒,若注入热水也可烫酒,如今还是春日,两人便喝着温酒。那些侍女奉了东西便退下了,只剩那举鉴的少年留下伺候,见女帝周身无人,便主动上前布菜斟酒起来。从苏凝绿的角度看去,这少年齿如编贝,唇若激朱,若说身侧谢淮是皎皎的临风玉树,这少年便是细韧柔弱的青草,虽不入眼,却叫人难生警惕。更何况这酒浆醇厚,虽然入口不见辛辣,久而久之,便有些上头。苏凝绿略略阖了眼,像是有些乏了,一侧谢淮见状,便叫人退下。那少年却不避不让,只是笑吟吟地道:“奴是奉命来伺候皇上的,这位郎君如何好赶奴走。”他瞧着虽然年纪不大,实则是久经风月之人,一瞧谢淮便知道他对女帝有些情愫,可心中只觉得这样庄重清冷的样子,没有半分情调,是故出口挑衅,也满心以为女帝会护着自己。谢淮略略抬眼,见小皇帝还不作声,那侍酒少年便要近前去扶她,终于皱了眉,说话却还不咸不淡,“你若用手碰她,明儿我便将其送给傅骈下酒。”少年身子一僵,还要再辩驳两句,对上谢淮的眼,那里头惯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叫他没出息地软了膝盖,只能恨恨地咬着牙一躬身,不情不愿地退下了。谢淮此时方道:“陛下不必再装睡了。”苏凝绿倏然睁眼,哪里还有半分醉意,只笑吟吟地瞧着他,眼里盛满狡黠,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睡意。“我还以为要出什么昏招呢,”她不屑地讥讽说,“不过是这些宫里头惯用的伎俩。”谢淮冷着脸,没说话。“怎么,又醋了?”她有些诧异地道,“我可没叫他碰我一根手指头呢。”谢淮板着脸说:“日后不许饮酒,你一个小娘子,若我不在,倘或当真被轻薄了呢?”苏凝绿想了想,老实地说:“如若真有,我便叫暗卫把那人的手剁了给老师下酒。”“……”好吧,谢淮竟是忘了,平日里女帝身侧跟着的那几个从不现身的暗卫,是不可能叫她吃亏的。然而他心里还是不悦极了,又不好冲着小皇帝发火,只能淡淡地道:“傅骈欺君媚上,居心不良,若陛下首肯,臣即刻便叫人捉拿。”“他要干的,可不只是把朕灌醉,又给朕塞个男人,”苏凝绿坦荡极了,“且再等等罢。”谢淮只觉得她的话刺耳,只他性子稳重,并不说出口,只是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瞧着小皇帝。她没来由地感到心虚,想了想,讨好地蹭过去,“老师今天都没有用饭菜呢,是没有胃口吗”谢淮反倒奇怪她为什么能有这样的好胃口,他叹息道:“您明知原州刺史不怀好意,如何还饮酒。”她到底有些微醺,听他抱怨也不反驳,反而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上回老师同我说过,你从学堂回得太晚,家中便只剩下残羹冷炙,无人等你。以后每一顿饭我都要同你一起吃,再也不叫你一个人了。”这原是谢淮无意之中说起的话,连他本人都不意她能记得这样清楚。“天色尚早,”苏凝绿想了想,微笑着邀请他,“老师且同我一块儿出去走走罢。”她最近着实是致力于给他提供当年稀缺的父爱母爱,谢淮对这样的善意只觉得啼笑皆非,单手撑着额头,轻轻地笑起来。他方才饭前沐浴过,穿得恰是她今日夸过的那颜色,雨过天青云破处,似玉非玉胜似玉,温润而澄净,一如他瞧着她的眼神。他站起身来,微笑着将手递给她,苏凝绿便快活地起身,把自己像一只小猫儿那样黏黏腻腻地缠到他怀里去,仰起头道:“太傅,你笑起来真好看,比起什么宋瓷汝瓷钧瓷都要好看。”她白日是杀伐果断的帝王,此时却是个向心上人撒娇卖痴的小娘子,瞧着温婉且动人。谢淮拥着她,叫这话说得有些面红耳赤,勉强端住了神态,“嗯”了一声。作者有话要说: 阿绿身边的妖艳贱货越来越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第50章傅骈如今瞧着并非善类,白日女帝当众拂了他面子,谢淮自然不会叫苏凝绿再住在他府上,为叫鱼儿咬钩,还特地叫人扮了两人模样,回房休息。两人却牵着手悄无声息地出了府,不叫旁人跟随。边关地区不似京城那样有宵禁,此时一轮明月高悬,正是大街上最热闹熙攘的时候,苏凝绿一时被卖糖葫芦的小贩给吸引了视线,一时又扯着谢淮非要去看那头变戏法的。她生在京城,长于深宫,鲜少见到这样富有生气的夜晚,一双澄澈的眸子满满都溢着欣喜,叫谢淮也看柔了视线。“来这边,”苏凝绿又扯他到小摊贩前,比划着一根簪子,问他,“好不好看?”那簪子不似她平日所见的那样华贵,更没有嵌着什么玉石珠宝,乃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银簪,不过工匠手艺精巧,将银丝拉得细细的,在簪尾缠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喜鹊,正伸喙去梳理尾羽,瞧着灵动极了。可再是精巧,只怕也难在女帝妆奁里头寻见这般朴素的首饰了。谢淮怔了怔,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拿出钱来替她买下了。苏凝绿倒是惊奇,“你身上居然也会带碎银子和铜板呀。”“因着您要出来逛逛,特地寻人换的。”谢淮从摊主手上接过簪子,替她收好。苏凝绿抿着嘴儿笑,侧头瞧着他,眼前灯火之下,愈发显得他清淡的神情之间充斥着温柔,这温柔他从来不予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