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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林依来说,也是不小的数额,她有经验在前,这回没有丝毫犹豫,除了留下生活费用,其余的钱,一刻没耽误,第一时间换作了田地。至此,她名下的水田,已超过了二十亩,地虽不多,但她家仅有两人一狗需要养活,足够了。她晓得杨氏是东京人,爱吃面食,便留了些麦子,叫流霞借了二房的石磨,磨成白面,做了一笼素馅包子,又擀了几碗面条。杨氏见了这顿饭食,果然高兴,话都多了几分,与他们讲了个笑话,说是有名都官凌景阳,欲与东京一豪门孙氏小娘子成婚,又怕自己年纪太大,就叫媒人将他的年龄匿报了五岁,待交礼时,才知这位孙氏小娘子比自己还大,一问才知,原来她匿报了十岁。此事荒唐,桌上几人大笑,流霞笑道:“谁叫他不去相媳妇。”相媳妇乃是大宋风俗,待下过定帖,便由男家挑日子,选个雅致酒楼或园圃,或亲人,或媒人,或亲自前往,将媳妇相看,若男家中意,即以金钗插于女子冠鬓中,谓之“插钗”;若不如意,则送彩缎二匹,美其名曰“压惊”。此风乡间尤盛,林依也曾见过,笑了一时,突然想起张伯临的亲事,问道:“大少爷也要去雅州相媳妇?”杨氏摇头道:“不曾听说。”流霞笑道:“就算李家小娘子是个麻子脸,二房也甘愿认了,还相媳妇作甚?”因张栋也是赞成与李家结亲的,杨氏瞪了她一眼,令她噤声。但这句玩笑话,还是流传了出去,等张伯临从书院下学回来时,就听见隔壁几个小子聚在草垛边笑话他:“张大郎,你不去相媳妇,不怕她是个麻脸?”张伯临脸一红,忙跑去方氏屋里,要求去雅州相看李家小娘子。方氏暗忖,虽说婚事已是铁板钉钉,但有这道程序,到底张家更有面子,便唤了张梁来,将张伯临的意思与他讲了。张梁责备道:“明日媒人就动身去雅州送定礼了,多生一事作甚,赶紧将李家小娘子迎进门才是正理。”张伯临本就担心新妇进门会压他一头,不曾想还没来,就已叫他在人前丢了脸面,便据理力争道:“我只不过去看一眼,又不是不娶她,我就随媒人一道去,耽误不了事。”方氏也在一旁帮腔,劝张梁答应他。张梁一想,叮嘱媒人将张伯临看紧些,想是出不了事,便点头道:“那叫你娘准备金钗去,不许带彩缎。”他这里同意了,张伯临正欢喜,方氏却期期艾艾起来:“家,家里哪里还有金钗,将银包金的拿一支去?”张梁气道:“既是连金钗都没得,去丢甚么人。”张伯临没想到家中已是穷到如此地步,忙闭了嘴,不敢再提相媳妇一事。第二日,媒人带了张家那几只彩色包袱,前往雅州,将定礼送到李家正屋厅堂上。李家照着规矩,备香烛酒果,告祝天地祖宗,再请夫妇双全之人挑巾将包袱开启。季夫人开了盒子盖儿,一一瞧过,与李简夫冷笑道:“草帖上就只列了几样见不得人的物事,我还道是谦逊,不曾想果然只有这几样,他们也好意思拿出手。”李简夫怕媒人听见,忙道:“夫人,罢了,舒儿都十七了,再不嫁,后头的几个meimei怎办?”后面的几个幺女,亦是季夫人所生,闻言便没了言语。女家接受定礼后,须得当日便回定礼,李家的回定礼物,已预先备好,除了依礼将男家所送酒肴茶果的一半回送,还有开合销金缬一匹,开书利市采一匹,籍用玉红文虎纱。官绿公服罗一匹,画眉褐织一匹,籍用玉红条纱。转官毬盨掠一副,叠金箧帕女红五事,籍用官绿纱条。叠叠喜盨掠一副,盛线箧帕女红十事,籍用金褐择丝。劝酒孩儿一合,籍用紫纱。茶花三十枝,籍用红缬。果四色,酒二壶。媒氏生金条纱四匹,官褚二百千省。季夫人备了回定礼,却不想送,与李简夫商议道:“张家定礼实在寒碜,咱们为何要与他们天大的面子,不如将回定礼减一半。”李简夫也觉得张家行事实在让人瞧不过去,便捋须犹豫。李舒在帘儿后听见,遣了贴身丫头锦书出来道:“大娘叫我来问老爷夫人,她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为何连几样回定礼也舍不得。”李简夫先笑了:“这个闺女,没大没小。”季夫人也笑道:“罢了,便宜张家,与女儿撑脸面罢。”锦书又道:“大娘还说了,兴许是张家真穷,拿不出像样的定礼来。”季夫人听了这话倒还罢了,李简夫却不喜,心想到底是女儿家,还没嫁,就已向着夫家了。季夫人瞧他脸色,晓得他头一回嫁闺女,有些醋意,她暗笑不已,也不理他,自出去与媒人将回定礼交付。李家的回定礼,在张家小堂屋堆得满满当当,引得无数人来瞧,青苗爱热闹,挤在人堆里瞧了一时,回来唤林依:“三娘子,你也瞧瞧去,李家的回定礼,可把张家的定礼比下去了,也不晓得二少爷与二夫人害不害臊。”林依举了正在绣的一个鞋垫子,拍了她一下儿,道:“是要去瞧瞧,不然有人来与你提亲,我都不晓得如何回定。”青苗立时就扭捏起来:“怎么扯到我身上……”黑七郎走过来,与她摇尾巴,林依问道:“喂饭了没?”青苗答道:“喂过了,还浇了点儿rou汤。”林依摸了摸黑七郎的脑袋,道:“他也大了,该送去看菜园子了。”她赶着将鞋垫绣好,与田氏送了去,谢她帮自己看了这样久的菜地。田氏见那双鞋垫很是素净,正适合她用,就笑了,道:“谢甚么,我又不是没吃你家的菜蔬。”又问:“大少爷要娶妻,二房那边收回定,下聘礼,刷新房,热闹着呢,你没去瞧瞧?”林依道:“我哪敢去与二夫人添堵,倒是你闲着无事,怎么没去帮忙?”田氏幽幽叹道:“我一个寡妇,喜庆的时候,我怎能去露面,朝屋里藏还来不及。”林依笑道:“我也是个不敢去吃喜酒的,到了他成亲摆酒那日,我陪你在屋里吃。”田氏最是怕形影单只,听说她愿相陪,高兴起来,拉着她的手,讲了好一会子话。宋人在行定聘礼的过程中,凡逢节日,男家都要朝女家送礼,谓之追节。方氏与张梁商量:“家里要准备成亲那日的席面,哪有余钱来备那么些礼,不如把聘礼与财礼并行,早些送了,好定下婚期。”张梁犹豫道:“无钱的人家,才这样行事呢,李太守会不会怪罪?”方氏将脸一别:“那你准备礼钱罢。”张梁暗骂,家穷还不是因为你不会当家,但已然穷了,说甚么都是无益,只得采纳了方氏的意见,忙忙备齐了聘、财二礼,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