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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还是不好,这女孩儿清清白白,纵然可称红颜,却远非祸水。褒姒与她,难以相提并论。”许家女儿正侧头瞅着那一千金,眉头微皱,若有所思。闻言身子一颤,对那男装女子点点头,嘴角微动,似是想对那女子微笑又硬生生忍住了。“我今日还偏偏要做幽王,谁又能耐我何?”安然藏在面具后的那人提高了声调,带着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眼睛闪的光像野兽一样凶狠。那男装女子见了,便吐吐舌头,不再说话。许家女儿终于看了坐在身旁的那个古怪男子一眼,我见他们眼神相触,很快又分开。一眼之后,她脸上便浮出不安的红晕。至于戴着蚩尤面具的那人呢,他脸上表情是凶狠、羞涩还是满不在乎,鬼才知道,我只见到他十指紧紧绞在一起。很快他发现我在看他,也抬头望我。他眼睛太亮,令我有些害怕,又有些羞窘,急急忙忙将目光移开。紫衣女子玉手托着香腮,睁大了一双桃花眼,极认真地问道:“我能挠她咯吱窝吗?脚底板也成。”“好主意。”蚩尤公子拍手笑道,然后小心翼翼问了身旁女子一句:“可以吗?”“自然不可以。”耐着性子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为自己解围。我默默盘算了一千金能买多少酒,然后搜肠刮肚想了几个笑话,等着前面几人败下阵来。一个清瘦的白衣男子下了场,怀抱胡箜篌,一双眼只望着松木美人儿,缓缓说道:“我自乐浪郡来,曾见一白首狂夫,披发提壶,乱流而渡,其妻随而止之,不及,遂堕河而死,於是援箜篌而歌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声甚凄怆,曲终亦投河而死。”他话音落下,箜篌声起,这个古怪男子也如白首狂夫之妻一般歌道:“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待到箜篌声落,我方才发现自己流了泪,急忙拭去。“那狂夫为何非要渡河?”蚩尤公子问。“必有他的理由。”白衣男子答道。“请再奏一遍,不,不对,这不能让她笑,她哭了,你来这里做甚?”“我不愿见你笑,只愿见你哭,如此我才知道,你今后是如何日日以泪洗面,如此我才能心安。”他不理蚩尤公子,又是一双眼睛只望着松木美人儿。“为何我会日日以泪洗面?”松木美人儿一面以衣袖拭泪,一面茫然无措。“你身旁这位公子戴着面具不见人,生得应当很丑,他权势似乎又大得很,又对你喜欢得很,恐怕你非嫁他不可了。”我在一旁听了,忍俊不禁,疑心自己已无上场机会,所幸松木美人儿倒还镇定,她问那男子:“可是,我又不以貌取人,即便真嫁了个丑八怪,哭个一两年也就完了,不至于日日都哭。”“是啊,你不会只因为蚩尤公子生得丑就哭,可是啊,可是——”“可是什么?”“可是你爱上我了,若嫁了他人,会日日伤心的。”这位仁兄几乎成功了,我看见松木美人儿脸上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并且有壮大的趋势。可他的头立即被蚩尤公子掷下的酒樽打破。“把他给我拖下去。”只听蚩尤公子的满腔怒火自面具之后传出,松木美人儿立即花容失色。有了这前车之鉴,等轮到我上场,站稳脚跟后,就立即改了主意,没说笑话,径直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当我说完,再看向她的脸,就知道自己赢了。笑意还残留在她脸上,竟有些活色生香的意味。于是我也笑了,觉得自己聪明机智并且出手豪绰。可蚩尤公子却不满意:“你对她说了什么,说给我听听。”“这个,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我有些得意,随即又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里有纰漏。“我是外人,那她就是你内人了?不足为外人道,难道是些下流话不成?”“当然不是,我懒得同你多说,我也不要你那一千金,方才的通通不作数罢了。”“你莫要生气,这作得数,我不赖账。”听罢此言,我一颗心全放回肚子里。欣欣然坐回席上吃酒,临近两桌都探过头来问我,在那松木美人儿耳边,究竟吹了什么风,也只是摇头不语。吃饱喝足后,又抬眼望去,见蚩尤公子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望着松木美人儿,若有所思。至于那松木美人儿,倒没被打回原形,变成一段呆木头,她变成了木头燃起的青烟,神游物外。这一切荒唐,又有些虎头蛇尾。☆、红马之盟恍惚间,一阵蝴蝶飞来,如风飘碎锦。蝴蝶飞过我,飞过松木美人儿,飞过蚩尤公子,萦绕在座中一位眉目清淡,衣饰简净的女子身周,缠绵徘徊良久,方才缓缓飞去。“女公子今日用了何等样的香粉?竟引得蜂狂蝶乱。”待那蝴蝶去远,座中有人笑问。所有人一道儿饶有兴致地看那女子,然而她过于素净单薄,淡如月光清水,看无可看,所有人只好又说起蝴蝶。“不知那群蝴蝶会是谁人的魂灵所化……”“我猜那是韩凭妻的衣袖。”“这是何意?有何典故?”“几百年前的故事,宋康王舍人韩凭的妻子很美,宋康王将她强夺了过来,韩凭悲愤而死。韩凭妻于是暗中使自己的衣服朽烂。有一日,她与宋康王登上高台,投下高台而死,侍从急握其衣,却着手化为蝴蝶。”“这故事我听过,韩凭妻是何氏,她作过:‘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自高飞,罗当奈何!乌鹊□□,不乐凤凰;妾是庶人,不乐宋王。’”松木美人儿又呆呆地开了尊口,她似乎喜欢这故事,与所有少不经事的怀春少女一道儿,听见个凄美的传说,便将故事里那不幸却又的确被爱着的女子想成自己。松木美人儿身旁的蚩尤公子也开金口:“乌雀□□,不乐凤凰;妾是庶人,不乐宋王。倒是情深意重,他们夫妇双双身死,就很快乐了?”口气实在酸得很,大约是因为身份尊贵,又受挫于一个身份其实远低于自己的女子,便将宋王引为了知己。只不知在今日的故事里,谁又是那韩凭,他无疑是要倒个大霉,可还是很值得羡慕。座中又轻轻响起紫衣女子声音:“蝴蝶绚烂,若花中腐尸,美则美矣,却是不祥。”她只悄悄向那男装女子说,只是我也听见了。蚩尤公子在良久沉默后,似乎又有了新主意,我心下一颤,觉得那似乎是个坏主意。他高鼻深目的昆仑奴,恭恭敬敬,牵出一匹膘肥体壮、遍体通红的马儿,引得满堂疑惑,又满堂赞美。我不懂马,但见了那马,只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