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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忽然问:“你可知权臣赵岩?”赵岩,赵岩……这名字,若给小孩子听见,定有一场鬼哭狼嚎。一些浮在街头巷尾的奇闻秘录在我耳里炸开。据说他极好女色,却又是个不中用的,常常令家奴抢了好人家的女子进府去,百般折磨,最后不成人样的丢出来,可怜许多红颜命薄。更传闻他早年家乡□□,一路向西逃难,快要饿毙时向户农家讨饭,吃了一碗rou,从此便害了心痛病,每月非得吃一副小儿心肝才好。“长乐公主的驸马,据说他喜女色,更喜食小儿心肝。”我斟酌着字眼,这些‘据说’不知有几分是假,但赵岩不是个好东西决计板上钉钉。不知原君游怎么问起这东西来。“吃小儿心肝,倒也未必。不过鱼rou百姓却是千真万确。他当年同杨师厚、袁象先诛杀废帝,自以为有大功劳,好似金殿里那人的龙椅就是他亲手送的一般。杨师厚那老东西既死,袁象先又不成气候,这厮的尾巴就上了天,这大梁官场上一半的贿赂,都掉进他口袋里去。”“他就是你与莲若相识的那场夜宴的主人么?”原君游顿了顿,长吐胸中一口气,道:“不错。他自诩最赏识少年侠士,所以我也在那次宴会上,却不只是为了大吃一顿。当时年少气盛,又不知天高地厚——”“如今不也一样。”我笑道。他摇头苦笑,又正色道:“我便想要在宴酣之时,以舞剑助兴为名,借机行刺。赵岩护卫极多,在宴会时鱼龙混杂,防卫自然要比平时更严密。我自度此事难成,即使侥幸成功,也断无脱身之理。可荆轲刺秦王,要离刺庆忌,又有哪一个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想到纵然身死事败,我的名字依然会像那些古代侠士一般供后人传颂,就觉得全身血液沸腾。赴宴之前,我磨好了剑,剑身在月光下真的就如水一般。想到在我死后此剑未免也要在黄土中生锈,稍觉有些不舍。其实,本少侠与荆轲也并不差多少,可惜的只是没有高渐离那样的朋友,我一去不复还之前跟几个小子作别,本以为会有击筑悲歌,哪料到只有胡吃海喝,不提也罢。踏进赵府的大门前,我还想好了一堆阿谀奉承的话打算去讨那老贼欢心,可惜本少侠脸皮太薄,到底是没说出口,跟荆轲淬了毒的匕首一般浪费了。虽说并不是特地为了吃宴去的,那天宴席的排场却着实叫我感叹了一下物力维艰。我这人平时不太正经,也不太节俭,平日里常在酒楼喝得昏天黑地,逛过妓院。曾经还为了博佳人一笑一掷千金,罪过,罪过。不过到了赵府才晓得自己实在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夫,富人一席岂止穷人半年粮,简直百年粮都算不上一个饶头。席上菜肴都极为珍异,盛菜肴的杯盘皆是纯银制成。名酒有几十种,其中清酒皆配以大邑白瓷,葡萄酒则用玉碗来盛。每个客人身边都有一妙龄少女劝酒,五名绝色的舞姬在跳白纻舞,舞衣文饰如彩云一般,舞姿曼妙,当真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望之恍若神仙。一名盲眼白发的老者吹洞箫助兴,我认出他是城中最有名的乐师。弹琴与他合奏的女子容颜极美,一颦一笑,勾人魂魄,一室美人都无其风韵,她正是莲若。我当时心事重重,但仍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很快所有人都在宴乐之中大醉、大乐,仿佛世间完全没有烦恼、饥瑾,但在我来的路上就有冻死的乞丐。我见时机成熟,便起身为赵岩祝寿,提出舞剑助兴。赵岩早醉倒在一名美姬怀里,很是高兴,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以示同意。我先躬身行礼,然后举剑,剑势大开大合,开始都是一些华而不实的招式。但宾客看得都很高兴,其中有几名将军。赵岩最近的护卫距他有五步远,我小心翼翼的逼近他,只要我的剑够快,就能让他的血溅到那护卫脚下。这般想着,我越发兴奋,剑也越舞越快。就在我自己都要被舞出的剑花耀花眼时,却忽然听见一个清软的声音说道‘一人独舞难以尽兴,莲若乞与公子共舞。’然后,我奋力朝赵岩刺去的长剑竟被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轻易挑开,而这女子刚刚还在十分温婉地抚琴,供人调笑。我大为意外,难得做一次项庄,竟遇上了项伯。我开始生气了,既为苦心孤诣的行刺将要化为泡影,更为了被一弱女子轻易阻挡而不甘。也不顾那女子长得有多美,一心杀了她,再去杀了赵岩,然后立马横剑自刎,一雪前耻。我的怒意透到剑招之中,变得又狠又快,但或许在她眼中却更是破绽百出,很快就落了下风,可就在我招架不住,快要弃剑之时,莲若却回剑施礼,退回席上。我独自立着,仿佛做了场大梦一般,耳边尽是那些达官贵人的喝彩声,他们这回可算是尽了兴。一阵穿堂风吹过,令我稍微清醒了些,就回到座位上闷声喝酒,整晚一言不发。第二天我便被请到绾云楼中,莲若倚着窗看下面的街景,我进屋后她便向我笑道:‘郎君酒可醒了?’她笑得可真美,我一时愣住了,但随即想起昨晚的事来,心头火起。于是没好气地答道:‘早被气醒了,瞧你生得好头好脸,干嘛要去为虎作伥?’‘郎君息怒,莲若不过是想救人一命罢了,哪里就为虎作伥了?’她这样说着,脸上只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气。我性子急躁,便说:‘一个狼心狗肺的权jian你也救,简直是非不分。’她却嬉笑不以为意,道:‘哦,郎君不知何时竟成了狼心狗肺的权jian,那莲若当真救错了。’我听了她这话就冷笑:‘这么说,你反倒是在救我。’‘郎君在宴上可曾抬头仔细看过,梁上藏着两名暗弩手,无论是谁,无论以何种缘由,若持兵器靠近赵岩五步之内,则格杀勿论。义士陆安诚、吕方、苏厉还有许多,名字记不清了,都死在暗箭之下。大厅周围还埋伏了几十名甲士,随时可以将伤了他们主人的刺客剁成rou酱。’莲若说得不紧不慢,我却是惊起一身冷汗,自己差一点就白白送命,但还是不服,大声道:‘那又如何,为国为民,即便事败,也是死得其所。’‘郎君年纪太轻,终究是少年人心性。舍掉自己大好性命,该死的人却还在享乐,而得到的名声不过是作为别人茶余饭后的半月谈资而已,这实在是不值。我方才提到的几个名字郎君可曾有什么留意?他们都是为除赵岩身死者,如今已不大被人记得了。’她说着,脸上笑容早已敛了,眉间带着愁意和哀凄。我听了心惊,却仍心有不甘:‘难道就什么都不做吗’?‘我知郎君想要为百姓做些事,不过不妨再等五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