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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琴托于膝上,拨响了琴弦。琴声穿云裂石,泠泠飒飒荡漾开去。一支曲子未及弹完,不经意间一转眼,忽然发现有几只小小的纸船从舫边漂过。我暗暗惊讶,忙放下琴,一手扶着船舷,一手伸长,捞起了两只。细细瞧去,小船是用粉红色纸笺折叠而成,纸上似是涂了一层蜡,所以未被浸湿。纸船的样式较为简单,跟我学来的精致花样很是不同,不过,虽然折法略显粗糙,却颇有些朴素粗犷的韵味。我心里暗暗纳闷,会是谁折了这些纸船放到荷花湖里的?我仔细辨别了一下纸船漂来的方向,拿起短棹,沿着水流往前划去。我一边行船,一边观瞧水面,没想到,一路过去,却再不见有任何小纸船的踪影。直到白鹄舫拢近西岸,我举目四望之下,也未发现有什么人迹。难道是我找错了方向?我蹙眉想了想,抑或是那个放纸船的人已经离开?我立在船头发了会儿呆,忽觉一阵凉风拂面,脸上和手上一时着了几滴凉凉的东西,抬头一望,晶晶亮亮的雨线已漫天洒落下来。我瞧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轻轻叹了口气,只好放下短棹,返回舱内,心想等雨停了再把船驶回去也可。划了老半天,我也觉微微有些疲乏,正好躺下歇一会儿。我放下了门上的苇帘子,只将翻窗推开一线,透进几分光亮。我枕着琴,静静卧在舫中,听着秋雨淅淅沥沥打在舱顶和荷叶上的声响,呼吸着隐约浮动的缕缕荷香,肌肤微微生凉,忽然想起“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的句子来,不禁对那种逍遥遨游于天地的生活心生向往。我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将一只小纸船随手拆开,不料,折在内侧的纸上竟赫然有字——我心依依,逝水泱泱。故人何在,风雨沧桑!我心悠悠,逝水茫茫。故人何在,日月无光!我心凄凄,逝水汤汤。故人何在,霜雪飞扬!我忙将另一只也展开来,看时,上面写道:幽思与云霞齐飞,逐旧梦而行远;倩影共芳华同灿,何重逢之迟迟!。我反复读着上面的词句,陷入茫茫沉思,暗暗后悔方才没有将所有漂流的纸船尽数捞上来,不知那些上还会写着什么。思绪沉沉中,突觉小舫猛地一晃——外头天光伴着凉风雨意瞬间灌进舱内,一个高大的身影乍然掀起了门帘,急匆匆一闪而入。我大吃一惊,立即翻身坐起,细细一瞧那人的脸,却很是陌生。他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玉冠束发,龙眉凤目,身上穿一件象牙色织锦长袍,围着攒珠银带,外头罩着一领银灰色斗篷,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他似乎也未料到舫中会有人,突然间见到我,面上也流露出几分诧异之色。我久居皇宫之内,除了父皇兄弟、几个经常进宫走动的皇室叔伯以及宫侍之外,从未见过其他男子。乍一见到这个不速之客,不由心生戒备。“你是何人?竟敢擅自乱闯!”我冲他冷叱,“还不快快出去!”不料,他竟然毫不听从,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眼中光彩深藏如水。“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他淡淡说着,从容不迫地矮下身,靠着舱壁坐了下来,神态自若地从袖中取出帕子,很是仔细地擦拭着脸和发上的雨水,面上似笑非笑,从眼角瞥了我一眼,“小姑娘家人不大,气派倒是不小。”我一怔,心想自己素日虽不甚讨父皇太后喜欢,可我好歹也是个公主,地位在我之下者,再如何轻视我,也不敢当着我面前放肆。这个人居然如此违逆我的命令,实在是未把我放在眼里。想到这,我心里不由忿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他两道目光如电,往我身上一转,似乎是感觉到了我刻意的疏远和沉默的敌意,少不得扫去脸上目空一切、浑不在意的神情,将面色微微整了一整,换了一种比较客气地口吻:“方才打湖边经过,不巧赶上下雨,一时避雨心切,这才冒撞至此,请勿见怪。”我听他言辞恳切,彬彬有礼,反倒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讷讷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眼神流转,忽然注意到我身后的那架琴,眼中蓦地亮了起来,目光微微变化,隐约泛起几丝诧异,抬眸直直盯着我问道:“这把黑漆梅花断,怎么会在你这?”☆、同舟(中)我心头一震,十分愕然。这琴明明是当初学琴时,景昀送给我的,跟这个陌生人会有什么关系?瞧他的神情,好像是认得这架琴。他见我不答,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下死眼把我打量了一番。我下意识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猛然醒悟到,今天出门时,为了驾船方便起见,特特换下了宽大飘逸的宫装,穿了件藕荷色短身窄袖夹衣,系了一条缕金撒花百褶裙,只在项上挂了个赤金盘螭璎珞圈,连标志公主身份的翡翠镶金玉佩也未带。想来,他方才进门时,一定未瞧出我的身份,所以才敢对我出言不敬。他往前挪了挪身子,伸长手臂,想来拿琴。我一怔,立刻把琴往身后一推,很是不高兴地拒绝:“不许碰我的琴!”他一愣,缓缓收回了手,冷冷审视着我,微微现出几分不悦之色。我偏巧对着窗口而坐,风从窗隙扑入,将我另只手中未捏稳的两张纸片吹了起来。粉红色的纸笺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飘飘悠悠竟落到了他的面前。他眼神动了动,伸臂捉在手中,垂下目光,微微觑着眼睛凝视上面的字迹,不消一会儿,复转眼瞅着我,把手中的纸片冲我扬了一扬,唇边浮起一抹神秘的笑意:“上面的字迹,刚劲中透着几多疏放,不像出自女子手笔,可是情郎写给你的?”我愕然,脸上不由一热,心中却大是惊奇,暗暗鄙视自己,方才只顾揣测那些字句的深意,却忽视了字体本身的风格。他见我如此,以为被他说中,眼中的笑意更深。“荷花深处泊孤舟……”他悠悠说着,面上似有几分玩味之色,转眼瞅了瞅舱中,不无讥讽道,“方才的一曲,可是传情达意的讯号?难不成是这雨,阻住了你们的幽期密约?”他顿了顿,身子微微往我面前倾了倾,把声音放低了些:“还是,人已经来过了?”我听他说的越发不好听,自己又不好解释,不禁很是羞恼,沉下脸,怒喝道:“你少胡言乱语!把纸笺还给我!”我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夺,没想到一时忘记了身在舟中,起得猛了,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舱顶上,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