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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说,帐里旁人先是一阵安静,后来那另一个生病也都出声附和,“那我们也留下,还能多活两日。刚好除了咱们五个人,你们剩二十八个。板车上挤一挤,兴许正好够。咱们挤上去,那就下不来了,跟你们也换不来趟儿。就这样,也得颠簸死。”帐里还有其他人要劝的,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苏烟络也说不出话来了,坐在安怡床边上,闷闷无言。她们的生死,天来定,自己定不了。这一夜帐里的人都睡得不踏实,有要走的,有不得已留的。次日凌晨起床,众人无多废话,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到最后,全部扎捆装车,唯有女人们的这顶破帐篷还留着。沈翼又吩咐,留下够五个女人一个月的食粮,和一口锅灶,便再无多余的话。这也算,仁至义尽了。装完粮草帐篷锅碗此类之后,板车还剩四辆,木镶钉的车轱辘,还算平整的一块木板身,最是简单的模样。二十八个人,刚好一车上坐七个,挤一些,但还坐得下。稻草铺了一层,又各放了几条被子,虽寒碜,却也算过得去。这样的车,不管装人装粮草的,都由马匹拖拉,然后各分派一个牵马的士兵。一切妥当后,大军便浩浩荡荡寻路反往京城。姜黎坐在车上,靠在阿香旁边随着板车颠簸而晃动身子。这会儿天气已经变冷,腿上盖着一些被子,也算遮挡了一些寒气。人又多,挤在一处,倒也不显得有多冷。女人们聚在一处,难得地没有七嘴八舌地说话。大约是跟在队伍里,心里拘束。还是苏烟络,目光遥遥望着营地的方向,忽开口道:“她们能活下来么?”阿香看她一眼,“莫想了,活不活得下来,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上面。”苏烟络便把目光收了回来,抬手捋她身前留下的一撮发丝。她捋头发的动作风情,难得的面上没染风情。目光放了空,正着身子看远方辽阔的天空,有南飞的雁群。看了一气,她又开口说话,问车上的人,“等回到京城,你们有没有什么打算?”“能有什么打算?”一个女人接她的话,“你京城还有家人不是?便是有家人,能把你弄出去不是?”苏烟络没接这女人的话,忽看向姜黎,“你是要跟沈将军回府的,是不是?”姜黎抿唇笑一下,没应她的话。苏烟络便又把脸转向一边,道:“我可不想做营妓了,真个猪狗不如。哪怕是去馆子呢,你有点身价的,还能挑选一二。在这里,都是任人摆弄。说不定哪天又要打仗了,还得跟着受罪。”苏烟络说的话有道理,然事实是,不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这会儿是回京了,大伙儿心里都有雀跃,也都有忐忑。大约都知道日子会变好些,但以后到底会如何,还是都说不准。姜黎靠在阿香肩头上,目光一直随着天际的雁群移动。她想得还要多些,等她到京城的时候,离开京城便已有一年多的时间。这一年多里,不知道京城都发生了哪些变化。大约市井样子是没变什么的,但是朝中势力更迭,必然已经不同以往。那两个在这一年多常出现在她梦里的名字——丁煜、韦卿卿,人也不知都如何了。小时候一起花丛里捉迷藏的场景还能复现在眼前,那时蔷薇花开得极盛,密密的绿叶上全是玫红色的花朵。远了瞧,像呲了毛边儿的碎花毯。☆、44.回京军队在十一月初启的程,那时已是冬寒时节。而后往下走不多少日子,入了腊月,便开始漫空飘雪。士兵们行军的时候都穿甲衣,御寒挡雪,走起路来铮铮作响。女人们偎在板车上,挤做一团取暖,被子还是盖半截身子,腿脚便也都搁在一处。风雪打在脸上,粘白头发,堆成一撮撮雪绒花。阿香在手心呵些热气,用头巾裹住头脸,只露出一对眼睛。旁人亦是如此,却并不能减少多少寒冷带来的痛苦。姜黎也便缩着身子,挤在女人中间,只把头埋着。木镶钉的车轮子,碾过下头的干黄土地,来回摇晃。军队走得慢,车也很慢,抬头看着这漫天大雪染白地面,会有种这条路怎么也走不完的错觉。雪下了一阵后,前头有士兵送来一件裘皮斗篷,对姜黎说:“阿离姑娘,沈将军让送给你的,接下罢。”姜黎抬起头看了眼那件斗篷,密密的白狐毛在风雪里有些刺眼。她道了声“麻烦您了”伸手接下来,而后看看周围的几个女人,面上现出为难之色。斗篷只有一件,分摊不开。瞧出她面色难为,阿香便接了那斗篷直接给她披上,开口的时候头巾也挡不住飘起的热气,说:“你自己穿上罢,别管我们。再走半日也就该停车扎营了,挺得住。等明儿个,咱们再多拿几床被子,裹身上,看还冷不冷。”旁人也都说:“阿离你自己穿着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姜黎抬手系好系带,风帽便把头包了严实。感受不到寒风侵骨,她便张开手臂撑了撑斗篷,说:“你们挨过来挡点风,总比没有强。”人这便挨了过去,借着敞开的斗篷少挡些寒风。雪便这么飘飘扬扬下了大半日不见停,女人们身上落得雪最多,掸了好几回。等到天色漆黑炸扎下营时,板车尾稍上都落了厚厚一层。停车的时候女人们尽数下车来,要帮着一起安营扎寨。姜黎拽着身上斗篷沿角,在雪地上站着,看着余下的人下来,把斗篷裹了紧。在三十几个人三三两两都下了车时,才发现,人堆里挤着的,已经有几个女人冻没了知觉。有人直接上去掐人中,使了几样法子都无效用,便只能任其躺着,用被子裹盖一下。等帐篷搭了好,再把人抬下板车抬进帐篷。而后烧起暖炉灌起汤婆子,好容易才把人弄暖和起来而睁了眼。原要是有活干的,动来动去的身上暖和,也不至于被冻晕过去。就是在那车上干干坐着,风一吹浑身凉个精透,大半日下来也就顶不住了。这会儿醒了,喝几口热水,面色还是极为难看。女人们也不能都围在这照顾,该帮着忙事的还得去忙。姜黎跟着阿香去伙房里帮杂,然后帮着往各头领帐里送送饭食。这样来回跑跑路,比白日里坐在板车上暖和。姜黎把饭食给沈翼送过去的时候,他刚好梳洗完,穿一身夹棉的寝袍。瞧她进了帐在脚边搁下食篮后拍了一阵雪,才又拎食篮进来。而后在案边坐下,沈翼帮着姜黎一起把食篮的饭菜往案上端,嘴上说:“没有先梳洗一下去去寒气?送你的斗篷呢,出来怎么不穿着?”姜黎把篮子里的饭菜都端出来,篮子放在蒲团旁边,“帐里有姐妹冻昏过去了,我放她们那给她们聚聚暖。”沈翼听有人冻晕过去,自拉了姜黎的手上下瞧了一番,“那你怎么样?冻着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