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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线,正在给一件衣裳打补丁。她瞧阿香回来,自停了手里的活,招呼一声,“回来啦。”阿香往她旁边挨过去,抢下她手里的东西扔去笸箩里,“歇会儿吧,没日没夜地干。以前翠娥就是没日没夜地做针线,不知哪来的兴致。做时间长了,脖子后脊背,都是毛病。”“能怎么办呢?”姜黎叹气,“活都压在这儿,今儿不做明儿也得做。压到急着要的时候,连夜赶,那样好受?”阿香不跟她说这个,扯开话题问她,“和沈将军怎么样了?”姜黎吸了口气,“咱们出去走走吧。”阿香应声,和姜黎一道出帐篷,去到营地西侧的空落草地上停下,便再没往西走。晚上有巡查的士兵,若被他们瞧出鬼祟,说不定会被擒了挨骂。这就找着干净的地方坐下了,仰头能看到头顶的一轮银盘大的月亮。姜黎交叉着腿,手腕搭在膝盖上,好半晌才跟阿香说:“沈翼说我……死了……”阿香没听明白,“这是什么话?”姜黎脑子里回想今日她伺候沈翼的样子,地下头来,又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看向阿香,“真觉得自己这会儿就是婊-子,床上那样子……嗯……”阿香这就听明白了,伸手去姜黎的手背上,拍了两下,“不是这会儿,自打来的头一天,就是了。”姜黎忽而低下头来笑,“确实也是。”说罢了长长吐出口气,仰着身子倒下去。背后的草枝儿有些扎人,蹭到脸皮的时候还痒。姜黎却不动,眼睛只管直直地盯着半空的月亮,皎洁、纯净。阿香也在她旁边躺下,开口说:“甭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只要还肯留你服侍,那就有机会。等明儿你若得了他的好,可不能忘了我。”姜黎偏头去看她,“你也是个势利的。”阿香动动身子,“这不叫势利,这世道,谁不为自己多想些?我阿香啊,是个好人。当然也希望,好人有好报。那些话本上说的,对一个人好啊,不求回报,都是骗小孩子的。你就看沈将军,他是个多认死理儿的人,不求回报了嘛?若是不求回报的,也没今天这么多事了。”姜黎转过头来,能闻到满世界的青草香气。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无有目的的行为少,无缘无故的好更少。假使时间能往回倒个几年,她会在沈翼第一回跟她示好的时候就拒绝得彻彻底底。所有恩怨,都给掐在那个起头上。可是,时间并不能往回倒。恩怨始终是存在了,因姜黎也想过,即便到时候沈翼根本不帮她离开这里,她大约也不能怪他什么。她在讨好利用他,他约莫心里也知道。可是人的付出不一定始终都是有回报的,就像当初的沈翼,不但没得到回报,反而得到了一场冲击人生的灾难。姜黎合上眼,嘴上说:“如果我有幸得了他的好,我一定不会忘了你,阿香。”阿香也眯合上眼,与她在这朗朗的夜空下静默。耳边有虫鸣,有风吹动草叶儿的声音。她在心里祈愿,希望一切都能如愿。第33章恐吓苏烟络到营里头第一回服侍人,身为经验丰富的老人儿也甚觉吃力。伺候完那些军爷,回到帐里的时候四肢几乎是散了架,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她自个儿找了口热水来喝,这便要躺下休息。沈翼帐里裹回来的被子不见了,大约也就是被人来拿了回去,她也没心思问。哪知往那床上一倒,那褥子又是湿的。这是什么做派呢,日日拿他被子做文章。前儿几晚上她清闲,与这些人撒泼两句也就算了。今儿个不同,她伺候了好几个人,正是疲累不堪的时候。原想着埋头睡一觉,哪知这事又来刺激她。再是油条的人,也有耐不住心生委屈的时候。她从铺子上翻起来,气得胸脯高低起伏。委屈与气恼攒了半晌,骂了句:“下作的东西!迟早遭雷劈!”骂完也没人理她,她便自个儿去安怡的床上睡着去了。阿香和姜黎这会儿也是刚回来不久,看着她这番动作,不知何故,便问了旁人。旁边的一个往她铺子上努了努嘴,阿香便伸手过去在她铺子试了试,全是湿的。试完收回手来,也能理解此刻苏烟络的心情,只压低了声音问别个:“干什么呢?到底是谁干的?”帐里的女人都不出声,没人承认这事儿是自己做的。阿香扫了一眼大伙儿,自吸了口气,“差不多得了,还没完没了了。在这帐里的,谁活得容易?出去要小心翼翼伺候那些个菩萨,回来还要被欺负,搁谁身上谁受得了?”“她受得了啊!”没旁人出声,那北雁儿冷哼了一声接话,“不是狂得很嘛,不是不拿咱们当回事嘛。来了就翻咱们的东西,拿咱们的用咱们的,还跟咱们抢吃的,她自作的报应,活该的!我当她多大本事呢,真以为她能哄住沈将军呢,结果居然是脱得赤条条地被人扔出了帐篷。现在营里谁不知道这笑话,打起牙祭来能笑上半天儿。”阿香看向北雁儿,“你莫要说了,这都多少天了,天天给人褥子浇湿,还没个收手的时候了?”北雁儿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侧着身子躺下来,“可不是我干的。”这就没法说了,没人承认,没人接这话。原帐里的女人也不是这样的,大约就是憋闷得久了,又来了个刺头惹她们,所以对苏烟络没有半分忍让之心。生活已经如此艰难,她不让别人好过,叫人心里膈应,那别人能看着她快活么?苏烟络气恼了一阵也就睡着了过去,次日起来的时候又忘了这事一样,照常抱了褥子出去晾开了晒。而后与安怡去伙房胡乱吃了些早饭,便还是去沈翼的帐篷里拿换洗的衣裳。沈翼的时间通常没个定点,有时候在帐篷里有时候不在帐篷里。苏烟络进帐篷前会先招呼一声儿,招呼完了再进去。然今天还未及招呼出声,那帐门就从里头被打了起来。姜黎手里抱着几件衣裳,正打了帐门出来。姜黎知道她还是会来的,自然不惊不怪,看着她也当没看见,抱着衣衫绕过她就要往印霞河去。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背对着苏烟络道:“以后你别往这个帐里来了,有我伺候就够了。”说罢也不给苏烟络反应的时候,便缓步而去。苏烟络站在原地,转身看着姜黎走远,气得猛一跺脚,恨不得把脚踝给跺肿。这也没办法,这军营里没有能给她撑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