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幕 黎明I
水城区共有一处大门，三处后门。 利奥脚下的街道通往其中一处后门，路边堆砌鲜血淋漓的士兵，佣兵的残躯，他们被蛭灵虐杀，不远处有幸存的妇孺无助哭喊。 一些人慌慌张张地从屋子里跑出，身上滚落下不少小物件，叮叮当当。 “蠢货，你想死吗？” 一旁的同伴捡起这些值钱的物件，低吼出声。 利奥眉头微蹙，按常理说，此刻街道的绝大部分居民已经离开。 关于妇孺，是污蚀令她们活了下来。 阅读过色罗拉猎魔笔记的他猜测，蛭灵们没有杀死她们，是为日后的苗床做储备。 但这些不断从屋内跑出，踢开扯住他们裤脚的妇孺的男人们，留在这里有其他的原因。 “快走！”“拿上东西！”“那些怪物又要来了！” 街道上的嘈杂一度盖过不幸者的哭喊，慌忙奔走的男人们竭力扛起包裹，面带紧张，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束紧口袋。 不难看出，他们趁机劫掠空置的屋子，搜刮财物，此举有被怪物残杀的风险——但从他们肩扛鼓鼓囊囊的大布袋看，运气不错，收获颇丰。 “...那是谁？”“别管他。” 他们亦警觉地留意到街道上的利奥，引人瞩目，他有寻常居民绝不会穿的简约服饰，以及上面的，黑绿交织的血渍。 起初，这些男人眼神闪烁，心思变化。 但瞧见利奥手中的狰狞骨剑后，他们变得胆怯，紧张地，急迫地向远处离开。 紧接着。 嘎啦嘎，嘎啦嘎。 街道前方传出车轮压碎石块的轻响，模糊的轮廓在众人的视野里显露。 “那是什么？” 抗着布袋的男人们面面相觑，不得已放慢脚步。 伴随着肃穆的，不知名教典的咏唱声飘来，黑暗中模糊的轮廓一点点地清晰。 “阴影徘徊，烈焰繁绕。” “叩求真理，聆听光阴。” “我等在荆棘中挣扎，于风雨里追赶。” “就此，黑暗迎来黎明。” “祭祀将启。” “新生降临。” 街道前方的黑暗中行驶出三辆以黑颜料染黑的简陋马车，拉车的马匹苍老瘦弱，眼神浑浊，遍体鳞伤。 各有一名黑袍人骑在马上，昂头挺胸，驾驶马车。 另有数名黑袍人紧随其后，头戴兜帽，脸庞藏在阴影下。 “？” 利奥立刻躲入暗处，他注意到，骑在马上的黑袍人与之前接触多次的异教徒十分相似。 虽说湖岩城的异教徒一度被打压，但在此刻出现于水城区也符合情理。 “按洛丝所言...异教徒与污蚀为伍，他们来到这里应该是污蚀的授意。” 利奥思索着，猜测这些异教徒的来意。 原本计划逃离街道的男人们无一例外，被抽出武器的黑袍人，也就是异教徒们赶回。 “怪物很快回来！让我们走！” 几名男人将袋子扔在地上，对着漆黑马车叫喊，“不然你们也难逃一死！” 绝大部分黑袍人对此无动于衷，垂着肩膀，他们没有任何表示。 只有其中一人打破沉默。 “生死乃是神明的授意。” 附有金纹的黑袍人走出马车，阴影中的双目放出微光，他以主教般的姿态，干涩的声音继续，“祭祀是给予你们的考验，也是最美好的祝福。” “做我们该做的。” 接着，黑袍人们机械般行动起来。 他们强迫无措的男人们与哭喊的妇孺们聚在一起，以剑刃刀刃向相，包围。 金纹黑袍人缓步走下马车，拎起某个孩子，修长漆黑的指甲刺进细嫩的脖颈。 他嗅了嗅小男孩的脸，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掏出怀里的匕首，割开其肌肤，殷红的血顺着刃口流下。 丑恶，血色的咒文被刻下，亮起可怖的光。 “很不错。” 金纹黑袍人温柔地将昏迷的男孩交给身后的黑袍人，面向前方。 人群哗然一片，异教徒们残忍的异端行径令他们心惊胆战。 湖岩城位于瑟薇塔帝国南部，神明信仰是以真语之神爱兰斯为首的光希神系，教典内容多是爱与真诚的传说，教条亦是如此...而眼前的这一幕，不论是诡异的术法，沾血的狰狞匕首，都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你们的异端行径——” 某个男人发出微弱的声音，随即被金纹黑袍人锐利的视线所威慑，闭上了嘴。 “这会是你们加入神教的费用。” 金纹黑袍人扫了地上几只鼓囊的袋子一眼，示意黑袍人将它们收起。 “做梦！” 愤怒的sao动升起的瞬间，几名黑袍人手起刀落，便有人喷着血倒在地上。 “别动手！按你说的办！” 其余人睁大眼睛，摆手后退。 “...” 黑袍人将男人们压在地上，又搜出不少财物与武器。 男人们眼睁睁看着袋子被装上马车，气得发抖，但也只能沉默着，忍受异教徒的霸道行径。 这一幕落入利奥眼中。 “真是贪婪。” 他自语着，不论异教徒还是那些男人，贪婪的本性都暴露无遗。 这些异教徒看上了男人们的搜刮而来的财物，还想借此收获一批俘虏...男人被抓走多会当成奴隶苦工贩卖，女性与小孩或许另有用途。 然而，意外再次发生。 轰！ 街道的西侧传来巨响，砖石木头搭建的屋子应声倒塌，地面轻微震动，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狰狞的影子从烟尘中掠出，赫然是一只绿色蛭灵。 不过，它的半身有明显的霜痕，是法术导致的冻伤，看上去情绪极为不稳定。 它很危险。 咯咯。 跨过砖头，这只绿色蛭灵的浊眸转动着，视线扫过街道上呆若木鸡的男人妇孺，以及倒伏在地的异教徒们。 “神使！神使！” 金纹黑袍人霎时站了起来，他显得很兴奋，对着绿色蛭灵敞开怀抱，再次倒伏，以显示他的真诚。 “咯咯。” 绿色蛭灵的眼睑抽动两下，突然裂开血口，将讶异的金纹黑袍人扑倒在地，锋利的尖齿咬合，轻易切断其血rou之躯，伴随着咀嚼声，鲜血直流而下。 金纹黑袍人惨叫都未发出，便死去。 “啊啊啊！” 男人妇孺们尖叫着向后退去，蛭灵的凶残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包括剩下的异教徒在内，他们有些六神无主，怎么也想不明白所谓的“神使”会攻击他们，甚至杀死了他们的领袖。 与此同时，正准备离开的利奥，肩头闪烁起淡淡的红光。 莎莎苏醒了。 “你应该救下，或者杀死他们。” 突然，清晰的声音在利奥脑中响起，令其脚步一停。 他们指的自然是男人妇孺，以及异教徒们。 “这座城市即将沦陷，活着的人类俘虏是污蚀的优秀苗床，作为猎魔人，你不能给污蚀们壮大的机会。” 听到这里，利奥眉头一皱。 救下异教徒毫无意义，更何况，他想不出安置妇孺们的好地方。 可是，他也不想做刽子手。 “照你这么说，我应该杀光城中的所有人再离开？” 利奥有些不悦，他对这份突如其来的义务并不感冒。 “别让情绪扰乱理智，我们不是在争论，你我都清楚污蚀的难缠...你多尽一份力，此刻解决的每一份麻烦，日后皆会少一道障碍。” 莎莎轻声细语，“我明白你的犹豫，别烦恼，我帮你做。” 失落之戒的轮廓在红色光团内闪烁，空气中游离的火元素顿时活跃起来，一点点的红芒在利奥身前汇聚。 莎莎准备释放法术，将街道的众人与绿色蛭灵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