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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就要四处拜年了,初一是难得清闲的日子。下午两人一起去郊外走了走。用过晚膳以后,叶世歆早早就睡下了。见她熟睡以后,林木森和穆迟一起去了趟季府。穆迟面露难色,“梁远道是重犯,不能死也不能放,就得这么永远关着。咱们把人放走了,是不是太冒险了?”年轻的男人态度坚决,“即便冒险,本王也要做。他的存在,还有那则预言,是对王妃最大的威胁。只有从源头处了断了,让那则预言彻底消失,王妃才能平安。新年期间,天牢看守真是松懈,这是最好的机会。”穆迟有些不解,“您凭什么认为季巡会答应帮咱们?”男人赫然一笑,轻飘飘道:“就凭这则预言是祸害,会危害天下。”大年初一晋王殿下深夜前来,没走正门,而是翻墙而入。季巡心里多少能够猜到是有要事来找他。书房里烛火微弱,光束明明昧昧,摇曳晃动。季巡俯身行礼,“晋王殿下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林木森往长椅上坐下,气定神闲,直接开门见山,道明来意:“本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季大人成全。”季巡:“若是有微臣帮得到的,殿下尽管开口,微臣自当尽心竭力。”男人悠悠道:“本王想要季大人放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大理寺天牢。光线昏沉,阴暗潮湿,腐蚀的味道厚重异常。因为是大年初一,狱卒都休沐了。只有两个人在当值。小桌上摆了酒菜,丁二和赵然正在饮酒畅聊,好不惬意。旁的人都在家里陪老婆孩子,跟家人在一起过节。这两人还悲催地当值。“头儿就是欺负我岁数小,资历不够,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叫我干,大过年的也不放我假。”丁二那小子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喝了酒后就跟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就全点燃了。赵然同样不满,嘟囔道:“我还不是跟你一样惨,除夕夜也没回家,我家婆娘那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丁二继续满嘴跑火车,“整天看押着一个老头,一点高升的盼头都没有。这老头也不知究竟什么来头,都关了几十年了,不放也不杀的。”赵然“嘘”了一声,转头察看了下四周,“小点声,那老头可是个大人物,别乱说话,当心引火上身。”“切!”丁二不以为然,“真要是大人物早就离开这鬼地方了,还至于被关到现在?”“那是上头下了死命令,不准死也不准放!”赵然摇晃着酒杯,觉得眼前直晃,含糊不清地说:“今个儿这酒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像特别上头……哎呀……晕得要死……”丁二也感觉自己头重脚轻,眼冒金星,“哥,我也觉得晕得厉害……”还没说到两句话,两人便纷纷瘫倒在了桌上,不省人事了。没过一会儿楼梯口闪身进来一个身穿狱卒服的男人,面容陷进阴影,模糊不清。他径直走向倒数第二间牢房,目标明确。牢房里老头正面对墙壁不断念叨:“麒麟子,百年难得一遇,其血能解百毒,故而百毒不侵;然其命格带煞,现世之后,家国大乱,祸国殃民……”男人敲了敲牢房的门。老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半天都没反应。他只好喊出那个久违的称呼:“父亲。”老头听到这声“父亲”,整个人倏然一颤。猛然转身,掀起沉重的眼皮,终于见到了熟悉的人。他跌跌撞撞地冲过去,言语激动,“晗儿,你怎么来了?”“我来救您出去。”梁晗掏出钥匙,打开天牢的沉重的锁链,“大年初一,守卫松懈,我们得赶紧逃出去。”太子已废,再无翻身的可能。靠太子登基以后替父亲翻案,放出父亲已然是不可能了。他只有趁着年节期间,天牢守卫松弛之际,冒险将父亲救出去。“逃?”老头神色凄苦,怔怔道:“逃到哪里去?”他整个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多年的关押让他显得无比苍老,头发全白了。梁晗一边开锁一边轻声说:“天大地大,哪里都可以去。”老头言语绝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梁晗开锁的手凳时停顿住,他痛苦地说:“难道您就要在这个鬼地方被关一辈子吗?难道咱们梁家就再无翻身之日了吗?”“那则预言就是真的,总有一天会应验。陛下一定会后悔的。我不走,我就在这里,我要等到预言成真的那天,让陛下后悔。”“梁家世代忠良,矜矜业业守着钦天监,日日夜夜观测星象,为的就是为天下社稷谋福祉。可陛下是怎么对您的?就因为一则预言,就把您打入天牢,永无天日。梁家也因此败落。我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同太子与虎谋皮,不惜助纣为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把您救出去。您不出去,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梁远道近乎癫狂,“晗儿,咱们再等一等,预言很快就会成真了。陛下可以负我,因为他是君,我是臣。可我绝不能负陛下,因为我是臣。为父一生自负,宁愿在这天牢老死,也绝不到外面苟且偷生。”“那您告诉我,麒麟子究竟是谁?”“麒麟子不是别人,就是当今的晋王妃。”梁晗抬眸,有些难以置信,“您会不会算错了?”梁远道:“绝不会错,她入过这天牢,就在隔壁牢房,我见过她。”梁晗坚定地说:“您等着我,我很快就救您出去。”“不要费尽心力救我了,你应该有你自己的人生,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没有您,何来的我。您就安心等着,我一定会救您出去的。”他扔下话,转身出了天牢。牢房的窗户装得极高,几乎挨到了屋顶,他踮起脚尖也够不到窗沿。透过这扇小窗,他只能看到外头的一小片天。夜已深,外头一片漆黑深邃,她连一颗稀疏的星星都不曾看到。梁远道僵坐着,他回顾自己的这一生。年少成名,年纪轻轻便当上了钦天监监正一职。在职期间矜矜业业,从不敢有片刻怠慢。他心系家国天下,为陛下排忧解难,尽职尽责。不惑之年算出麒麟子,攥写,因为一则预言而锒铛入狱,一关就是二十年。没有人相信这则预言是真的,只当他在谣言。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则预言一定会成真。陛下从未意识到这则预言的重要性,或许只有他的死才能引起陛下的重视。他咬破手指,在牢房的一面墙上含泪写下血书,只有寥寥数语——“随家女,麒麟现,家国灭。臣以死谏之,望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