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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性高傲,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把一切弄个通透,明白到底为何心里会住着一头怪兽,又该如何彻底驯化牠。他积有一百多年的休假,便请了十年,边治疗边学习。这中间过程苦不堪言,他有时极度的想念女人。刚开始前两年,鬼差会捎来女人的讯息,但梵燮发现,自己一听到跟她相关的事,就会生起诸般妄念,引发忌妒心,跟治疗师讨论的结果,是暂时先彻底与她隔绝。“这岂非逃避?”过去他感情空窗,便寄情于工作,以拼命工作抓鬼来逃遁面对内心痛苦,所以才会积了上百年假没休。“明白自己的底限,怎么会是逃避呢?这叫做有自知之明啊,在还没准备好之前,不需要去挑战自己。”治疗师微笑回答。这观念跟他唯我独尊的个性不相容,他想了很久,才慢慢接受。“跟着她,护她周全,若她安好,便不必禀报。”梵燮派鬼差盯着女人,却不再过问关于她的任何事,但凡会让他动摇的,都只能先避开。第五年时,梵燮一度苦得撑不下去,有时他觉得有两个自己在斗争,有时内心像被撕开分裂成对半,他觉得那个恐怖黑暗的才是真正的自己,但治疗师又告诉他,人都可以改变,所谓真正的自己,其实只是一种概念。他就这样反反复覆,时好时坏,度日如年。无常使(番)第六年他不小心知道女人过得很顺利,在网上贩卖甜点,卖给很多很多人吃。这件事对他来说成为致命的打击,他疯狂地把气出在治疗师身上,想去杀了女人和买她甜点的那些人,同时觉得心理治疗根本没用,自我厌恶又憎恨全世界。“这只是经过了螺旋的谷底,你还是一直在进步。”治疗师十分专业,并没有因为他的迁怒而退缩,只是温和地告诉他,疗愈的过程就像个弹簧形状的螺旋,会一直进步上升,但每隔一个周期,同样的问题就会浮现,这对当事人来说其实是好的,可以看出改变的程度,或许会激发出来惯性负面反应,但影响的时间会越来越短暂。梵燮经历了否定期、愤怒期、抗拒期,最后进入忧郁的低潮期。当时,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心如死灰。“无常大人,方才拘鬼,有一白狐唤您尊名,似是您的旧识,是否要前往一看?”有天鬼差忽然来跟他报告。梵燮双眼茫然黯淡,一时想不起他认识过什么白狐,正要挥手拒绝,却有个脸孔闪过他脑海。那个丑姑娘。丑姑娘是在女人之前,伤他最深的女子,她背叛他,与妖狐欢好。三百多年前的事,仇恨早已淡了,他曾那样在乎的人,也不知轮回到何处去。梵燮心中有淡淡的惊讶,他向来不去揭旧疮疤,每个离开他的女人,都被他永远尘封在心底,丁点碰不得,可原来事情过了,生出新愁,旧恨便也无所谓了。在这灰暗的时期,那只白狐引起了梵燮微薄的兴趣,他本意只是想去看看,当初被他严惩的畜牲,变什么样子。千料万料,却没料到,彼时四处引诱众生的下贱yin狐,竟要为一女子抵寿。“你爱她吗?”梵燮问。“老子不懂什么爱不爱,老子只知道,她这么好的人,命不该绝,她那些猫狗也不能没有她!”白菩吼道。一头嘴巴说着不懂何为爱的畜牲,能放弃自己的性命,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且要梵燮将他记忆封印,甘愿被所爱之人遗忘,为的只是怕女子难过。而他,堂堂无常使,未曾有片刻,去在乎曾是他妻子的女人快不快乐。他只知放纵怪兽,索要女人的爱,甚且想伤害毁灭她。两相对照,何其难堪。然而梵燮又心有不甘,若他的手下败将区区妖狐能舍己为人,何以他不能?他不甘心输给曾经的情敌,更不甘心,就这样输给自己。那过劳而死的女子,原就与白菩有十世缘分,只那yin狐欠下情债太多,对女子毫无记忆,他将白菩的五百年阳寿过给女子,使她能再活五十年;让白菩提早投生为松鼠,寿命虽短,却此生无忧,也足以了结与女子间的情债,且早入下一世轮回,方能开始修行。白菩喝下孟婆汤时,他动了点手脚,算是对于那头畜牲的一点敬意。梵燮认份地回到人间,继续接受心理治疗,白狐是他意外的助缘,让他撑过了低潮期。无常使(外)又过五年,他病情渐趋稳定,治疗师建议他,可以去探望女人,观察看看内心的反应。“别忘了,那些黑暗的欲望,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你不理会它们,它们就没有力量cao纵你。”治疗师恳切地提醒他。于是他去到女人的家里,看到她惊讶而后落泪,心里是既欢喜又害怕。欢喜于原来她真的都在等他,她没有像过去其它的女子对他失望,一走了之。害怕,是因为他马上感觉到内心的怪兽蠢蠢欲动。梵燮,你看,她在乎你,所以你对她做些什么,她也不会走的,占有她吧,剥夺她吧,就像十年前那样。内心的怪兽不断发出这样的呢喃,他依照治疗师给他的口诀,默念着驱走怪兽,让牠闭嘴,才能平静地与女人交谈。那之后,他每隔一段时间便去拜访女人,有时那股邪恶的意念上来了,他还会责备自己,甚至靠着殴打自己,才能平息冲动。难道你连白狐那头畜生都不如吗?当初你恨他夺人所爱,若你夺走女人的自由与快乐,又与白狐有何不同?在女人视线看不到的死角,梵燮狠狠地掐住大腿rou,用隐形的利刃割着不会流出血液的皮rou,好克制自己想上前蹂躏与毁坏女人的欲望。直到完全能抵御那些恶念为止,都不能与她相亲。梵燮努力抗拒女人温软甜蜜的碰触,不断提醒自己。一边是想好好珍惜疼爱,一边是想为所欲为侵犯占有,两个自己,依旧在拉扯。但有拉扯,总比过去盲目听从那头怪兽好得多。“等俺真的彻底改变了,妳.......可还愿意回到俺身边?”当梵燮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时,他其实丝毫没有把握自己会彻底改变,可女人肯定的微笑,增添了他的信心。也许终有一日,他在吃下女人为他特制的甜点时,能报以虔诚的爱和感激,而非没完没了的图谋、算计与猜疑。她说的没错,他有的是时间,有无尽的寿命,何愁无法改变自己。岁月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