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交易

    申雪出生于律师世家，都说律师这行是可以世袭的，资源人脉，经过祖上两代的积累，到她这一代，根本不愁接不到案子。

    她上大学那会顺从父母学了法学，考了法考，如愿以偿子承父业，她曾经以为，周湛也会这样继承她的一切，一代一代传下去。

    然而，在文理分科时，他毅然决然选择了理科，还说他以后大学打算学数学专业。

    申雪威逼利诱都没用，最后她做出让步，要求他以后必须参加法考且取得律师资格证。

    周湛应下之后，这事才算完了。

    申雪很忙，忙到没有闲暇时间去学习怎么跟孩子相处，她跟儿子的相处似乎总是这个套路——交易。

    就在方才，周湛告诉她，他不打算高考了，他要出国念书。

    申雪无奈摇头：“以你父亲的职位，你要出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就剩下这么一点时间，你能去什么好学校？再说了，以你的成绩，基本上保送是板上钉钉……”话音刚落，似乎想到什么，她叹道：“是不是那个女孩的想法？她想出国读书？拉上你一块儿去？”

    周湛不愿多说，他认为让随悠远离他的父母才是上策。

    “你跟我不交心，我不怪你。”申雪道：“现在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啊，周湛，你已经错了一步，还要步步错吗？”

    “不听您的安排就是错。”

    “不是赌气的时候！”申雪心痛道：“你一向很乖很听话的，是不是那个女孩带坏你？”

    永远都是这一套说辞，小学的时候他爱上四驱车，母亲说是他的朋友带坏他，去学校言辞激烈地跟对方家长说不让他们一起玩。初中他在课余时间玩手机游戏，她找人24小时盯着他，只要他玩游戏要么断网要么没收手机。后来他学乖了，不跟她正面冲突，他在家永远是学习的状态。

    他非常擅长伪装自己，最终把自己变成一个完美的机器人。

    母亲这才满意，母亲这才放心。

    申雪还在滔滔不绝：“我就应该让武叔继续24小时盯着你，这样你就不会跟那个小太妹鬼混……”

    “你要真这么干，我保证永远不回家。”

    周湛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得如同静夜里的钢球，一字一句敲进申雪的耳膜里。

    她瞪大了眼睛看他，唇角微微抖动，见儿子神情严肃，她心跳微微加速。

    冷静下来后，她迅速换了一套说辞：“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继续参加高考，那个女孩儿，mama帮你照顾，孩子你们想生，那就生下来……一切，一切都等你高考完再说，行吗？”

    “只要你参加高考，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申雪一再降低姿态。

    见目的达到，周湛点了点头：“可以。”

    跟母亲谈判，他早就掌握技巧。

    你只有说出一个更坏的她完全接受不了的结果，她才会尝试去接受上一个没那么坏的结果。

    ＊＊

    隔天，随悠真的没去上学，班主任在课后跟所有人打了声招呼，没说明理由，只说人退学了。

    所有人都在八卦，班上大部分人其实还是很喜欢随悠的，女生觉得她这个人大方，经常请大家在奶站消费，男生则惋惜班花没了，他们高中最后这一段日子也将变得黯然无光。

    周湛在人声鼎沸中安静地做题，他争分夺秒把今天的作业完成，放学后打算去趟随家。

    这回上门他带了整整一箱芒果，只因随悠提了一口今天嘴馋芒果，吃不到她就会很痛苦。

    随富跟王琳今天没在家，随家参股的寺庙今天有个重要的祭祀活动，夫妻二人也要出席，家里就剩随悠，还有家佣安姐。

    安姐接过他带来的一箱芒果，告知他：“悠悠在睡觉。”

    “这个点睡觉？”周湛看了眼手表，7点钟，正好是晚餐时间：“她吃饭了吗？”

    “饭做好了，她还没起来，要不你去喊她起来？”

    周湛上了二楼，这才想起他根本不知道她在哪个房间，走了一圈，见只有一间房关着门。

    他没敲门，担心吵醒她，随悠有起床气，平日里下课那一丁点时间她都能睡着，上课铃把她吵醒之后，她便会变得无比暴躁。

    屋内没开灯，因为窗帘没拉，所以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他缓缓靠近床。

    这天气房里开了空调，她也只穿了件吊带衫，被子被踢在床尾，她双腿夹着个枕头，睡得正熟。

    周湛凑近她，拿过床尾的羽绒被，轻轻盖在她身上，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肌肤，冰凉一片。

    见她动了动身子，担心她醒来吓到，周湛把落地灯打开，这才在她床边的椅子坐下。

    被子上身那一刻随悠就醒了。

    她以为是母亲，但是闻了闻感觉味道不对，是周湛。

    她缓缓睁开眼，见到他，揉了两下眼睛，嘟囔道：“你怎么来了？”

    “下午你说想吃芒果。”

    随悠闻言笑了笑，她半边脸埋在枕头里，只留一只眼睛看他：“那是下午想吃的，现在不想吃了。”

    “那你现在想吃什么？”

    “炸鸡，可乐。”

    “我去买。”他说着便要起身。

    “外卖，叫外卖就好了。”她说完，又道：“你拉我起来吧，我想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