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祈福

    周五晚上，复习完功课，借着烛光，少年开始写作业。

    外面的风呼呼作响，像鬼哭狼嚎。少年很专注，并没有察觉外面的动静。

    当我不存在吗？风盯着房里那聚精会神的人，吐出一口气，蜡烛灭了，听到“爷爷”二字，风神气十足，奔向其他地方。

    突然的黑暗和凉意，打断了思绪，下意识叫爷爷，没有响应。他忘记了，爷爷还没回来。

    放眼天空，繁星点点，众星拱月，不会下雨，纯粹是风作怪罢了。

    黑暗中摸索到打火机，刚点燃了的蜡烛，又被风使坏，看来是写不成作业了，去门口等爷爷吧。

    皎洁的月光倾泻在大地上，草随风而舞，如果不与风计较，这个夜晚格外的凉爽。

    趁着月色，少年观察着打火机，一倾斜，水就流向另一边了。这是水吗？答案是否定的。

    学过化学的他知道，这里面是丁烷，和甲烷一样，是气体。不过在压强下，转化成了液态。

    如果压力消失了会怎样？

    找到了一个没用的打火机，燃料还是富余的，可惜了。用石头一砸，液体瞬间蒸发，它们恢复自由了。

    少年很开心，当课本上的东西，亲眼见识，这就是学习的乐趣。

    清脆的铃铛声，一道黑影飞跃空中，喵，稳当落到车前的篮子。手刹那里站着一个风车，呼呼转着。

    “爷爷，你回来了。”

    “娃，怎么不点蜡烛？”

    “风大，我等你回家。”

    有一家人搬家，东西太多，自行车成了累赘。他们看见路过的老人，便送车给他，单车七成新，买来没骑过几回，搁置仓库了。

    老人觉得物有所值，打算用50元买下，那家人只收了20元，多的说什么都不要。

    太好了，以后爷爷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停好自行车，狸花猫呆在车篮不出来。少年过去瞅它，它屁股对着少年，到它耳边，猛拍一巴掌，猫耳朵竖起来，它瞪着少年，很凶地喵一声。

    少年两手拉着眼，吐舌头，笑嘻嘻做鬼脸。狸花猫尾巴用力打在车篮边上，以示生气。

    真是可爱的花猫，先不跟你玩了，要去帮爷爷做菜了。

    有点神奇，老人一回来，风就停了，回归静谧。

    第二天，老人说要带少年去玩，有自行车方便多了。

    狸花猫在车篮睡了一夜，听到玩，它就醒了，两只爪子扒拉着车篮，站起来。

    晴空万里，自行车穿过大街小巷，风车飞快转着，花猫惬意躺着，不时伸懒腰。

    少年坐在后面，心随景动。这是从未体验过的，和步行、轿车的感觉不一样，在两者之间。

    他不会骑自行车，他相信很快就能学会了，爷爷说教他。

    在一所寺庙，他们停下了。爸爸没有带他去过寺庙，都是路过，匆匆一瞥。

    报刊书籍影视曾见过的照片，是他憧憬的。今日得偿所愿，心里激动不已。

    庙里供奉着观音菩萨，好几个人跪在蒲团上，闭上双目，两手合十。有的人默不作声，有的人压低音量，念念有词。

    少年知道，他们有的是求子，求平安，为家人祈福。

    他学着别人，虔诚地跪下，默默向菩萨道出心中的祝愿。

    希望爷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希望爸爸能脱离危险，早日醒来。

    菩萨保佑吧！

    老人站在一边，看着少年认真的样子，又看向菩萨，深深鞠了一躬。

    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我那不孝子遭天谴了，那么请保佑这苦命的孩子，将来出人头地，有所作为。

    办公室内，助理递过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古香古色的雕花图案，必然是精挑细选的。

    “这是施工单位，给您的赠礼。”

    男人放下文件，打开木盒，一串佛珠，等着他的垂怜。

    轻轻戴上，大小刚好。助理心里暗叹，施工单位果然有眼光，这佛珠就像是为老板量身定制的。

    摘下佛珠，旋转着一颗颗，男人的眼里有亮光。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靠佛祖菩萨保佑，可笑。

    不过，这佛珠实属极品，别人花了一番功夫，他就收下吧，戴着装模作样，好像也不错。

    那棵结缘树，有井口般粗壮，枝叶繁茂，风一吹，红线摇曳生姿，煞是好看。

    青年男女，系挂红线，彼此深情对望，立下山盟海誓。亦或是独自一人，恳请月老成全，姻缘一线牵。

    狸花猫伏在空地上，享受着温暖的日光浴。小麻雀慢慢踱步，忽地扑腾翅膀，飞到青砖绿瓦上。

    没多久，又俯冲下来，鸟眼骨碌碌转着，靠近花猫。猫爪一抬，鸟飞高，再落到猫前，赤裸裸地挑衅。

    于是追逐打闹开始了，鸟飞出寺庙大门，离地高度不高，猫看得见，捉不着。放低高度，猫纵身一跃，这回肯定手到擒来。

    寻猫的老少只看到，猫爪快碰到鸟脚时，狡猾的鸟加速逃了。

    扑空的猫掉落到疾速驶来的车头，一个急刹，猫从车头滚下去，没有再动弹。

    这一幕何其相似，灼伤了少年的眼。

    是个女司机，浓妆艳抹，穿金戴银，臃肿笨重，双手叉腰，气势汹汹，“谁家的猫不看好，死了不关我事。”

    少年没注意到老人的神情恍惚，吃惊，悲痛，气愤，哀伤……

    他冲过去，还没到，狸花猫颤颤巍巍站起来，女司机轻蔑一瞅，一脚踢中猫的后腿，猫无力扑在马路上。

    抱起猫，后腿流血了，“你为什么要踢它？”少年流着眼泪质问她。

    肥脸趾高气扬，少年比她高一个头，她昂首仰望，粗大得鼻孔可以插根葱，“没人应我，我以为是只下贱的野猫。”

    细小的眼打量着少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猫。”

    老人站在少年旁，看着她不说话。老人的出现，女司机猝不及防，小眼流露出惊恐。

    立马上车，车门撞击声响得惊人，满脸横rou伸出窗外，“看什么看，都给我让开，撞死你们不赔钱。”不耐烦按着喇叭。

    车子扬长而去，TQ558，少年记住了。

    猫再也站不起来了，少年用干净的烂衣服，包扎它的后腿。

    买了几条小鱼，熬汤给它，小鱼放到它面前，它两眼无光，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爷爷，它怎么不吃？”

    “娃啊，可能它……唉……”老人说不下去了，去整理垃圾。

    周一早上，少年天没亮就醒了，老人在煮粥。

    碗里的小鱼没了，心里大喜。只是，狸花猫双眼紧闭，一摸，身体已经硬了，冷了。

    “爷爷，小猫……”

    老人手搭在少年肩膀上，悲恸不已，“终究是我们害了它……”

    少年捡了很多钉子，有一天会用到的。每天中午，他会跑去寺庙那里，离学校远，回到家也远，他不在乎路途遥远。

    终于有一天，TQ558在路边停下了，待女司机进入寺庙，少年在4个车轮前各放置2个钉子。

    引擎启动，轮胎往前一压，女司机下车，查看原因，气急败坏打通一个电话，“不知哪个缺心肝的，放钉子到路上，轮胎全都爆了，你快点过来！”

    偶然的一次，少年在角落看捡来的杂志，红色的结婚证藏匿其中。证件的女主角，与女司机的肥脸重合，本就微胖，发福了不少。原来那一天，面对爷爷，她落荒而逃，是这样子。

    轮胎可以换新的，逝去的生命不能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