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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树下坡上(今)

    

第三百八十章 树下坡上(今)



    这一小波伤势发作如同顾采真预料的那般,并未一发不可收拾。

    在树荫之下眯着眼睛歇了会儿,她一直暗自运行灵力镇压,虽然有些许晕眩,起码没有陷入yin靡暧昧的幻象,后背那股灼烫痛意也翻腾了一会儿,就缓慢地消失了。

    但是,正如季芹藻之前一直反对她强硬对抗伤情时所说的那般,她这是在消耗自己刚恢复好的那一点薄薄的底子,而元气这东西,毁得容易,恢复起来很难。

    想起年轻的白衣仙尊对她不厌其烦的耳提面命,甚至于不久前还贡献出他自己的……美色……“引诱”她放弃硬扛,放弃自主的神智对抗幻象,顾采真的心情就有些难以描述的……怪异。

    而这会儿,她只不过略一回想起之前药浴时,与季芹藻隔着丝带的唇齿紧贴和拉扯纠缠,下腹立刻一紧,胯下之物开始发胀,后背的灼烫也隐隐再现,显然是在她一不留神心猿意马的间隙里,迷魂掌与巫毒又想趁虚而入——她冷静地收回神智。

    她还不如想想,季芹藻那番“引诱”她的话,是她哪一回伤势发作时透漏的,以及,她在失去神智清明时,到底透漏了多少。就算能将一切归咎于她陷入幻象后饱受情欲煎熬的“糊话”,可若是认为是糊话,季芹藻又为何要记得那么清楚,还反过来想用到她身上?难不成是因为他觉得,说这些,她便会“就范”?

    顾采真越想越不明白,于是她决定,还是想点眼下明明白白的事情:帝休草她一直在敷,等她攒够了流萤石,再弄来足够的华佗蜂缝合了伤口,不会反复崩裂和化脓,伤情应该能稳定不少。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伴随着伤势的平复,一阵疲惫虚弱也趁机袭来,感觉半边身子有些麻痹,她勉强换了一边肩侧继续倚着树干靠坐。

    就在此时,突然落在手腕上的轻巧触感,令她习惯性地警戒了一瞬,等看清了绕在手上的红线后,惊讶立刻取代了戒备,本来已经蓄力待发的手臂也重新放松,她压下心里涌起的不耐烦,唯将疑惑写在眼神中看向花正骁,“师兄?”

    本来就有一根毫无实感的红线已经绕在她的腕部,现在又多了一条有实感的——这条她也很熟,因为上辈子花正骁随手送她的发绳,应该就是这条材质特殊的红绳截断的,而且上一次也是在这条回去的路上,他不知道抽哪门子的疯,为了让伤势发作后的她能不远不近地跟着,还用这红绳系住两人的手腕,把她“牵”回了住处。

    她顺着这条红绳看去,果然另一边正被花正骁执在手中,她怎么就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了呢……但是完全不能理解!虽说他擅长用鞭,但这个没事拿绳子绕着人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一虚一实两条红线各自绕圈,在她的手腕上和谐共处,可对于两者都能看到的她来说,犹如看到手腕上套上了一条编织做工乱七八糟的红手排,顾采真貌似心平气和地看着花正骁等他回答,实则心底莫名烦躁。

    “怕你坐不稳倒下去。”花正骁是看少女刚刚调整坐姿,并且面露虚弱之色,才甩出这条红蛟龙筋帮忙,不过他的语气有些生硬,边说还边随手拽了拽红蛟龙筋,却不想他这个动作仿佛一个木偶师牵引着他的木偶,顾采真尚未不及说点什么,就被拉得坐正了一些。而她刚刚灼痛消退的伤口,瞬间隔着后背的衣服擦过粗糙的树干!

    她不由闷哼一声,“唔!”

    该死,花正骁是故意的吧!

    真不是故意的某人也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再抬手用力一扯红绳。他的本意是想把顾采真带伤的后背拉离树干,但陡然加大的力度让本就吃痛侧开身子的少女一个没坐稳,直接被拉带着栽入了他的怀中。

    花正骁倒是想躲,可若他躲开,顾采真便会跌到地上。电光火石之间,他亦如上次送她至院门外一般,选择不躲不避地接住了她。

    “唔!”事发突然,两个人整齐划一地闷哼一声。

    少年只来得及狼狈地昂起头,好拉开自己的脸庞与顾采真发顶的距离,但少女身上独有的气息依旧扑鼻萦绕,他不自在地鼻尖翕动,想要咳嗽两声,又忍住了。

    更有那馨香温软的触感,毫无预兆地抵住了花正骁微抬的手肘,他压根不敢思索,这柔弹丰盈的一团,到底是师妹身上的哪个部位,更不敢伸手去推开她。

    树荫下的阴凉闲适像是原地消失了,花正骁双耳发烫,后颈更忽生一层热意,他整个人当场僵住,连捏住红蛟龙筋的手指都不敢用力了。

    少年姿态僵硬地张开双臂,以免顾采真再向别的方向歪倒。他的眼神飘向旁处,刻意不去看怀中的少女,唯有丝丝缕缕属于她的淡香不断往他鼻子里钻,让他怀疑空气是不是凝固了,风也静止不动了,不然这气息为何一直不散呢?

    细而弹的龙筋自他不知不觉松开的指间滑落,因为之前被拉扯绷直,此刻少了一端力量的固定,龙筋立刻回弹抽缩,一下子闪电般打下去,弹在了顾采真的鼻尖。

    “嘶!”少女才从红衣少年的怀中抬起头,就吃痛地皱起眉尖,同时皱了皱鼻子,眼中不受控制地急速蓄满生理性眼泪。

    花正骁,他,一,定,是,故,意,的!

    手肘处绵软而弹性的触感消失了,花正骁松了口气,却又因为顾采真的动静而更无措了。她还伏在他的双臂间,他便沉腰稳坐,后仰上身,尽量保持两人上半身的空间距离,一边还要去抓回红蛟龙筋,结果两指一并一捏,捏住了……顾采真的脸颊,还是捏得很痛的那种!

    “师,兄。”顾采真感觉自己的忍耐度已经到了极限,语气中的咬牙切齿藏都藏不住了。

    “嗯。”花正骁也察觉出自己捏错地方力气还特别大了,可他本来只是想抓住那根红蛟龙筋的,一时情急,难免用力。

    巧合太多,实在很难解释清楚,他直接选择沉默地松了手。

    红蛟龙筋已经滑过衣襟啪嗒一下落在了他的衣摆上,红上加红,并不明显,他也没空管它了,因为他低头时正好看到少女泪盈满眶鼻尖发红的模样,心下顿时唬了一跳,这、这、这么痛的吗?他先前也弹到过自己的手指,只是略疼,没多严重啊。

    他方才又是昂头又是故意不看她,同时还手忙脚乱,恰巧没看见龙筋回弹甩到顾采真鼻上的那一幕,只以为她是真的疼得快要哭了。

    先前不慎捏住顾采真脸颊的两指重新并合,急急忙忙地轻轻斜托起她的下巴,少年侧头倾身,细细打量那明显红了一片的粉腮,“一时失手,肿起来没?”他别扭地说不出道歉,神情倒是很真诚关切。

    顾采真她……不,想,说,话。

    花正骁靠近了查看,少女的面颊先是被弹,后又被捏,如今红了一片,好似真有些肿了。

    也是,上次在晚来秋的木桥上,他摁住她唇角帮她“调整”笑容时就发现了,她的肌肤娇嫩柔滑得简直不可思议,估计刚刚那受的两下子让她疼得够呛,可是,也不至于要哭吧?她之前受伤那么严重都没掉眼泪的啊。

    要不要摸一下,看看肿到什么程度了?不妥。那还是赶紧想想,他的百宝囊中有什么适合给她涂的吧……

    花正骁一边懊恼一边不解,一边避开顾采真湿润的眼睛,一边火急火燎地想着怎么消肿祛红,一时也没撒手。

    少年的呼吸比清风更多一分温热,吹拂着顾采真的侧脸,那里本来只是有些疼痛引起的烫,此刻却平添了一分两人都未曾察觉到的暧昧。

    上辈子,顾采真无数次强硬地捏过花正骁的下巴,如今双方的位置发生了微妙的颠倒,即便眼下的实际情形与上一世二人独处时完全不是一回事,她在这一刻也还是有点实实在在的发怔的,脑中只有一句堪称匪夷所思的话飞速闪过:天道好轮回。

    不过,在她的视线无意扫过花正骁已经红得比他的衣袍还能反光的耳廓时,这才发现,相比她对于双方肢体接触的习惯跟无感,某人好像慌得很。

    倒也很好理解,毕竟如今的花正骁就是个毛头小子,某人上辈子都成了青年仙尊也没有过女人,现在压根是雏儿里的雏儿。就他们俩现在这个情况,勉强他也算是意外感受到了温香软玉在怀……才怪!

    花正骁的炎夏轻易就能凌空盘个九曲十八弯,但他本人对于男女方面的脑筋,呵呵,估计比归元城大校场上的旗杆还直。

    顾采真怀疑,比起什么旖旎心思一朝开窍,他恐怕根本就是认为,她是落进他怀里的好大一块烫山芋。

    只是,鉴于花正骁之前还一副对她退避三尺的模样,她打算静待他自己反应过来就松手,她可不想莫名其妙被迁怒。说起来,之前在山下她和花正骁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没找到机会向妙妙打探清楚……

    可花正骁到底在干嘛……他走神了吗?怎么还不松手?顾采真忍无可忍,准备开口提醒一下他,两人这会儿靠得太近并且姿势举动也太不合适了,“师兄……”

    “你们,”不远处高坡的步道上,一个玄衣人影不知驻足观望了多久,他忽然出声,嗓音清冷,“在做什么?”

    他静静站在十来米开外的坡上,背对着晌午的阳光而立,鸦黑如墨的衣袍任由日辉镀了一层金,被风吹弯了腰的青草沙沙作响,仿佛纷纷主动匍匐于他的脚下。

    容颜绝美,湛然若神,他出言相问后,依旧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看向坐在树下的他们,面上平静,喜怒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