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过去篇（11）泉奈
“泉奈，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斑抱着泉奈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一向冷然随意的脸上满是着急，眼眸浸透着寒意。周围景色极速后退一闪而过，可他只觉得回去的路竟然如此漫长。 “哥……”泉奈虚弱地靠在他怀里，半睁着眼，脸色惨白又疲倦，目光在一点点地涣散混浊，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大量涌出的鲜血完全浸透，身体温度不断降低，生命力正在消散。 “别说话。”斑用力抱紧他，神色愈发冷硬。 泉奈颤抖地伸手搂住斑的脖颈，仰头看他，声音微弱：“哥，你是不是后悔昨天的事了……” 斑眼神一暗，并未回答，只是速度一再突破极限，快到犹如一抹虚影掠过。 没有得到回应，泉奈神色黯然地低下头，手也彻底失去力气般垂了下来，像是失去了最后的坚持。 一回到聚居地，斑立刻让人叫来所有医疗忍者，那冰冷阴沉的神情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惊颤抖，族人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根本不敢上前多说一句话。 斑将已经失去意识的泉奈放到软榻上，坐在旁边紧紧握着对方冰凉的手，盯着对方的脸色变化，从头到尾都没看旁人。 医疗忍者在第一眼看到泉奈的伤势时就忍不住摇头叹气，虽然立刻给泉奈进行了施救，但实际上他们都清楚，恐怕已经没什么用了。 那一剑粉碎了五脏六腑，心脉尽断，无力回天。 “十分抱歉，族长，泉奈大人他……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医疗忍者躬身对斑说。 斑骤然沉下目光，一把掐住那个医疗忍者的喉咙，看也没看，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救不活他，你们也得死。” 这话吓得那几个医疗忍者浑身颤抖，连忙请求饶恕。 “族，族长……”被掐住脖子的医疗忍者差点就要窒息，痛苦而艰难地开口，“泉奈大人伤势太重……没办法了……” 斑闭了闭眼，深深呼吸，努力压下心中的戾气。 “哥……”泉奈忽然缓缓睁开眼，声音轻不可闻。 斑立刻看过去，放开了那个医疗忍者。 泉奈偏过头，眼中黯然无光，就连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他轻轻抓住斑的手，气若游丝：“我只想要你陪着我……” “好。”斑低声回应，随即摆手让所有人都出去，房里只剩他们两个。 他将泉奈搂进怀里，轻轻抚摸对方的头发。 泉奈仰视着他，脸颊贴着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心中悲恸，满目难过：“哥，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告诉你……” 斑微微低头，额前墨发垂落下来，遮住他的眉目，看不清眼中情绪：“你一定会没事。” 泉奈摇头，渐渐空洞的眼中止不住地涌出泪水：“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一直爱着你，是我在一直让你为难……所以，之前我就在想，就算你真的后悔也没关系，只要我爱着你就好了，只要……我能一直陪着你就好了……” 斑慢慢收紧双手。 “可是，可是现在连这样的愿望都实现不了了……”说到痛处，泉奈忍不住绝望的情绪，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别再说话了。”斑用力握紧他的手，声音低哑。 泉奈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深痴和不舍，努力抬起手抚上斑的脸：“哥……” “别说了。”斑攥住他的手放在脸旁，嘴角紧抿。 “哥的万花筒……已经到极限了吧，那么，把我的拿去吧。”泉奈用尽最后的力量开启万花筒，绽放的勾玉犹如烈焰般绮丽，“这样，你就能得到永恒了……” 斑闻言一震：“你……知道？” 但随即斑就沉默了，他早该想到，泉奈开启了万花筒，自然能解读石碑上的密文，发现那个秘密。更何况对方当时开眼时，石碑就在那里。 “这是，我唯一能为哥做的事了。”泉奈轻轻笑起来，虚弱苍白的面容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把我的眼睛给你，这样，我至少能永远陪着你，替你好好看这个世界……” 斑抱紧他，哑着声音道：“别说傻话。” “我早就想好了。”泉奈凝视着斑，却抵不住深沉的疲惫和冰冷，视线渐渐被黑暗笼罩，他眼中蓦然涌出泪水，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斑的脖子，仰头吻上去。 斑将他紧拥在怀里，温柔地回吻，唇舌的交缠细致而缠绵。 “哥……我爱你……”泉奈满足地笑了，接着缓缓闭上眼，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双手无力地垂下…… 斑瞳孔一缩，像是失去反应般，久久未动。他嘴角直直抿着，神情被垂落的墨发遮挡，看不真切。 直到怀中的人身体愈渐冰冷，他缓缓闭上眼，然后一点点地，将对方用力抱在怀里，紧攥的手中溢出了鲜血，无声滴落到地上。 夜深，冰凉的月光流水般倾泻到河面上，闪动着破碎的柔和光芒。 扉间惶惶不安地守在河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对岸。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久到手脚在寒夜中发冷。 直到对岸的黑暗中，走出一个身影。 墨发青年一步步往这边走来，修长挺拔的身形一摇一晃有些不稳，一身黑色装束，只露出了半截白皙的手臂，手中抓着酒罐。他仰头灌下一口酒，接着就背靠树坐了下来，头微后仰，手臂搭在膝盖上。黑发遮住他的侧脸，只能看到他弧度冰冷的嘴角，棱角分明的下颚。 扉间看到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立刻掠身跃到对岸，走到对方面前。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酒香。 对方像是没察觉面前多了个人，又或者根本不想理会，依然静静地坐着，只是微睁的眼却慢慢闭上了。他身上的气息不能说平静，而是被他完全收敛了起来，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扉间看着他闭上的双眼，又看了看他手边的酒罐，从未见过他如此消沉的样子，心里越发沉重不安，顿了顿，低声开口：“我很抱歉……你弟弟泉奈，他怎么样了？” 黑眸倏然睁开，空洞的瞳孔中爆发出刺骨的森寒，死寂与杀意，连月光都黯然消失。 扉间被那双眼睛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如坠深渊，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斑就那样盯着扉间，脸上没有丝毫神情，只是目光里那越来越危险的威压显示了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扉间脸色有些苍白，掌心全是冷汗。他觉得自己哪怕动一下，都会在那样的眼神下万劫不复。 斑终于有所动作，他敛下目光，抬手将酒罐举到嘴边。 扉间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只能祈祷情况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低声说：“是我的错，对不起……” 话刚落瞬间就感觉到一股令人胆寒的怒火笼罩在自己身上，扉间心中一沉，猜到恐怕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不由得心慌起来，并非害怕死亡，而是在恐惧某种可能即将改变的东西。 斑抓着酒罐的手用力到泛白，声音有一丝沙哑：“不想死就滚。” 扉间心中一窒，猛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恐慌和罪恶感。如果是别的人也就算了，可偏偏，被自己误杀的是对方的兄弟。 当时并不知道那人是泉奈，所以扉间几乎是下了死手。可不论当时是否出于防卫，大错都已酿成。 “对不起……”扉间握紧双手，满心慌乱惊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不会让事情进一步恶化，也不敢奢求对方的原谅，“我，我当时……” 话还没说完，扉间眼前突然一暗，接着他的脖子被用力掐住，将他狠狠往后撞在树上。呼吸受阻，他痛苦地咳嗽起来，愧悔地抬眸看去。 眼前那张天神般凛傲的面容，摄人心魄的黑眸中显露出极度令人胆颤的危险，薄唇微启，话中满是压抑的寒怒，将人打入深渊：“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不……”扉间瞳孔一缩，绝望又惶恐地喊，可喉咙被用力掐着，出口的声音像是被撕裂一样，碎不成句：“我……咳……咳咳……”他脸色涨得通红，却始终紧紧盯着斑，希望从他眼中看到任何一丝回旋的余地。 可斑不再说什么，只冷冷眯起眼，瞬间变得猩红的眼眸直直盯住扉间的眼睛。 对上那双红眸的一刹那，扉间顿时感觉被一把利剑直直刺入了心脏，虽然清楚那是写轮眼的幻觉，但那种心脏被穿透切割的巨大痛苦却真实无比。接着他又感觉到四肢也被刀刃刺穿，犹如凌迟般，将他的筋脉一点点割断。 “唔……”扉间当即惨白了脸，额头冒出冷汗，神色十分痛苦。他虚弱地半睁着眼睛，颤抖地抬手抓住斑的手，却无力再说什么。 斑冷眼看着扉间痛苦挣扎的样子，却并不觉得有多快意，心里只是更为烦躁。他可以立刻了结对方性命，但就这样直接杀掉，根本没有任何快感，因泉奈的死而灰暗的心也得不到一丝解脱，反而有种无法发泄怒火恨意而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 这样一想，眸中勾玉变换，手里也更加用力，恨不能让对方再痛苦一些，以此让自己好受一点。 扉间只觉得胸腔里快要爆炸一般，窒息再加上身体被利刃刺穿的痛苦，几乎失去了意识和知觉，虚脱到手脚冰凉麻木。但他依然努力保持清醒，也没有反抗。虽然可以用飞雷神脱困，可他心底始终存有一丝幻想，他想看看这人心中究竟在不在乎他。 “咳咳……你杀了我吧……”扉间艰难地睁开眼，从模糊不清的视线里看向面前的人，声音沙哑又微弱，“只要、只要你能好受一些……我什么都愿意……” 斑咬牙冷冷盯着他，眼神阴沉又深暗。 始终没有从斑的眼中看到任何犹豫或者不忍，那里面只有对自己的恨怒，扉间苦笑了一下，心中瞬间被苦涩难过的情绪涨满，眼眶酸热不已。 扉间闭上眼努力压下眼泪，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仿佛濒死之人最后绝望的呢喃：“果然，是我自欺欺人……也好，就当这是……我爱上你这个仇敌的代价吧……” 看着扉间在痛苦折磨中一点点绝望的样子，斑不禁想起曾经对方一次次偷偷跑来和自己见面，为自己疗伤，努力取悦自己的那些过往，心中翻腾的情绪陡然一滞，手中不由得松了一些力道。 呼吸顺畅了一些，扉间猛然咳嗽起来，虽然幻术施加的痛苦还在，却比刚才稍微好受了一点。他不敢置信又藏着一丝期望地睁开眼看向斑，眼眶通红。 斑眯起眼，手心感触到对方咳嗽时喉咙的颤动，压制住升腾的烦躁，声音冷到了极点：“当初就该杀了你。” 闻言扉间苦涩地笑了笑：“后悔了吗，后悔留下我这个敌人的性命，还是说……你后悔和我发生了关系，否则现在就能毫不留情地杀了我？” 斑目光一暗，接着手中再次加重了力道：“不要妄自揣测我的想法。” “咳、咳咳……你、你生气了？”扉间紧盯着他，没有畏惧他的怒火，只不顾一切想看看他到底有多无情，“怎么，是被我……猜中了吗？” 斑却不想继续听下去，眸中勾玉微动，幻术立刻加强到了极致。 “唔——”扉间话还没说完，就被骤然加重的痛楚折磨得禁了声，难以忍受地闭上眼，神情几乎扭曲。身体在幻术中被利剑刺穿撕裂，痛得叫人疯狂。 斑微眯起眼，冷着脸不为所动。 扉间发出急促的呼吸，惨白的脸上满是冷汗，他终于受不了痛苦，痛吟一声，接着陷入了昏迷。 斑见他已经失去意识，这才松开了手。 扉间倒在地上，没了任何意识知觉，手脚却还在轻轻发颤。 斑垂眸，神色不明地看着扉间，眼眸迅速变回黑色，目光也逐渐阴沉。他站了良久，最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这是一间寒冰覆盖的石室，藏在很深的地下，与外界隔绝。 斑走进来，似乎丝毫没被这极低的温度影响，神色比满室寒冰还要冷。他一步步走到中心被冰封的石棺前。 石棺并未被封住，里面躺着的人，已经没有呼吸，可看上去就像只是熟睡了一样，清隽如玉的面容，温柔而平静，仿佛在等待什么人来唤醒。 斑静静地望着他，目光这才微微柔和，只是心里早已难受到麻木。 泉奈死去的那一刻，斑觉得哪怕毁灭一切都无法平息自己的痛苦和怒火。就算忽略那些未能察觉的异样情感，可失去最后唯一的亲人的恨意无时不在叫嚣着让他报仇，但理智又在挣扎着告诉他，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挑起争斗，对方又怎么会为了帮自己而死去，是自己导致了这一切，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平息一切纷争，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可当时自己为什么不罢手？ 如果那时候没有选择和柱间战斗，或许泉奈就不会因此而死。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时的欲望造成的，杀了千手又如何，泉奈并不会活过来。 他满心的怒火和憎恨，既是针对千手，也是针对自己。 “泉奈……”斑闭上眼，双手缓缓攥紧，“我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