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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她种下的果实 After(庄冉/张梅 双视角 番外篇)

    

后记 她种下的果实 After(庄冉/张梅 双视角 番外篇)



    张梅第一次到B市,是来参加最爱的jiejie的葬礼。

    这让她对这个可以算得上最繁华的都市生出了淡淡的恶感。

    车窗外是嶙峋的高楼,她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灯红酒绿的高楼大厦,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外面的城市好似一只巨兽,吞噬了她最爱的人。

    身边传来压低声音的抽泣声。

    张梅转动目光看过去,是王赫。

    不奇怪。

    这小子之前就说过自己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娶到小禧jiejie……因为这句话还被那个家伙教训过,现在好了,大家谁也娶不到了。

    庄先生亲自把他们安排在了一家很高档的宾馆里面,很多东西是她这辈子没用过的

    张梅宁愿她从没来过这里。

    有什么好高兴的呢,她接触到这一切的代价是jiejie的死亡,装修精致的房间内的一切都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她用自己带来的洗漱用品简单的洗漱了一下,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然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光怪陆离,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了jiejie笑意盈盈的脸上。

    应该算的上是美梦吧,醒来的时候张梅摸了摸哭湿的枕头,怅然的想着。

    告别仪式在早上,张梅简单吃了口早饭,在门口看到了院长,这个一生要强的女人在听到叶禧的死讯以后就像是突然老了十岁一样,向来都直挺挺的背板似乎也佝偻了起来。

    她站在后面,看着这个年纪已经不小的女人慢吞吞的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然后重新带上,晶莹的泪光在眼角,一闪而逝。

    八点半,他们坐上了来接人的车,告别仪式在九点开始。

    仪式设在了一个小小的礼堂里,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院子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建筑很有年代感,但是这一从花园却显得生机勃勃。

    jiejie一定会喜欢这里。

    张梅今天穿了黑色的裙子,新买的,很漂亮,她想漂漂亮亮的出现在jiejie的面前。

    已经旧的小皮鞋踏踏的走在鹅卵石子小路上,这双鞋曾经是jiejie的,后来jiejie给了她。张梅看着看着身边烂漫的花朵,轻轻抚摸过花朵娇嫩的花瓣。

    院长拉了拉他们的手,压低了声音道:“马上要到我们了”

    来的人不算多,大多数是学校里的老师同学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自发地赶来,但是现在高三关键时刻,绝大多数的同学还是被老师摁在了学校,只是带着他们的心意一起前来。

    每个人都送了一朵白玫瑰花,虽然只有短暂相处的时光,可是他们也由衷的惋惜她的去世。

    孤儿院里的各位,是最后一批。

    庄先生体贴的为他们留出了更多的时间,让他们可以好好地和棺中少女告别。

    礼堂内很肃静,除了庄先生以外,只有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少年站在一左一右。

    张梅先看了一眼庄冉,他人还是活着的,但是看上去就像是一件苍白的雕塑,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人气。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起被带走了,张梅确信。

    另外一个少年张梅不认识,但她隐约知道他是谁。

    他穿着和庄冉一样的衣服,给叶禧守灵,周家父母一向管不住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儿子,虽然荒唐,但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只能心累的摆摆手随他去了。

    随后,张梅才做足了心理准备,把目光放在最中央黑色的棺材里。

    她的jiejie像是沉睡的花仙子,周身被白色玫瑰花包围,穿着白色的蕾丝长裙,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无名指上带着一个精巧的钻戒。

    在化妆师的手下,她似乎又焕发了得病之前的美貌,面带微笑,美丽的不可思议。

    但她知道并不是的。

    尺寸偏大的戒指,空荡的长裙,皮肤下只剩下骨头的四肢。一切都昭示着jiejie在死前遭受了多少的痛苦。

    咔哒。

    从她的内心传来的声音。

    一直伪装的平静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张梅脑子只剩下了空白。

    熊熊的怒火燃烧掉她的理智,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所有的质问堵在胸口,急需要一个途径发泄出来。

    所以,谁也没想到,在这场告别仪式上,从进来开始就没掉过一滴眼泪的黑裙子女孩会做出这种事。

    她一个箭步冲向庄冉,在众人的惊呼声之中,燃烧着怒火的眸子映射出庄冉空洞的脸。

    张梅的双手。

    被叶禧握住悉心教过她如何松土的双手。被叶禧紧握住打气加油的双手。被叶禧牵住试图走向幸福未来的双手。

    下了狠劲的,死死地抓住了庄冉的衣襟。

    尖锐到几乎破音的女声带着撕心裂肺的痛处冲着他怒吼。

    “你当时带走她的时候,是怎么和我们承诺的!”

    “你说你会对她一辈子都好,你说你会好好保护她!”

    “才两年啊!庄冉!才两年!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啊!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啊!”

    他们破破烂烂的内心,是小禧姐一手缝补起来的。他们的人生,是小禧姐带着他们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他们的小禧姐,他们愿意用后半辈子的一切来祝福她能幸福一生的小禧姐。

    “庄冉——————”张梅终于忍不住松开了双手,双腿一软,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你还我啊!还我的小禧姐!怎么死的不是你啊!”

    院长匆匆走过去,捞起跪在地上哭到近乎晕厥的女孩,看了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庄先生,这一刻,院长不想再说什么虚伪客套的话了。

    她已经失去了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

    所以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僵硬在原地的庄冉和庄先生。

    “我们走。”她说。

    她女儿的骨灰这家人肯定不会让她拿走,但是没关系,叶禧以前的物件她都没舍得扔,正好留下来,可以给她建一个衣冠冢,这样就算这家人以后忘了她也没关系,还有他们这些人能够每年祭拜她。

    僵硬在原地的庄冉,他说不出什么乞求原谅的话,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生病的不是他呢。

    他的jiejie那么美好,理应配上一切最美好祝福的人,怎么会就这么死掉了呢?

    他想不通。

    叶禧离开的第一个礼拜。

    家里面叶禧的气味已经很淡了,其实在晚期的时候,家里面就只有药味了,在西医学已经起不了什么太大作用的时候,庄冉就开始迷信偏方,弄了好多似真似假的药,结果都没有作用。

    可就算是那么浓重的药味,庄冉也能从里面捕捉到jiejie身上的气味,很玄妙的,这个气味能让他一秒就心安下来。

    庄冉像是被困住的野兽,试图让叶禧的气味留存下来。

    他甚至把他们第一次zuoai以后得床单拿来出来,铺在自己的床上,只有这样,他才能不靠着安眠药睡一次好觉。

    叶禧离开后的第一个月。

    庄冉好像是突然变得正常了起来,他刮掉胡子,换了新衣服,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成原样,然后封存了那里。

    他开始正常的上学放学,不再参加二世祖的聚会,戒掉了烟,不再喝酒,只有周尚也约他的时候,两个人才会出去默默地打一场台球。

    然后各回各家。

    庄父并不觉得自己的小儿子已经看开了,过于正常的行为才是最不正常的,他作为父亲撬动不了他的内心,只能试图让他去看心理医生,以免发展成更大的问题。

    庄冉拒绝了。

    “我很好。”他说,“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叶禧离开后的第一年。

    庄冉考上了叶禧一直很喜欢的大学,周尚也出了国。

    临走之前,庄冉去送了他。

    “我她妈这一辈可能都忘不掉她了。”张扬肆意的周少爷恶狠狠地把烟摁灭,眼眶里却是带着红,“庄冉,你别给自己作死了,她会伤心的。”

    庄冉嘴角露出一个奇异的淡笑:“那太好了,让她来我梦里骂我吧。”

    去上大学前,庄冉打开了那间封存了一年的房间。

    他早就知道自己精神有问题了,但是他不想治疗。

    在他的眼睛里,空无一人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穿着睡衣的少女抱着靠垫专注的看着电影,黑色的长发披散而下,脸颊有些消瘦,但还是一副健康的样子。

    庄冉就蹲坐在玄关处,隔着那么远,认认真真的看着无人的沙发。

    他不敢靠近。

    因为每一次靠近,少女在察觉到了他以后,就会像幻梦一样消失在他的身边。

    所以,他只要,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幻觉就够了。

    只要这么看着,就仿佛能给他的生命注入活下去的动力。

    叶禧离开后的十年。

    他二十七岁,叶禧十八岁。

    他已经比她年长太多。

    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她喜欢的那个小女孩考上了农业大学,然后念了研读了博,跟在一个很权威的导师身边,每天在地里忙来忙去的做科研,做出了不小的结果。

    去年她来找过一次他,当着他的面把银行卡摔在了他的脸上。

    很早之前孤儿院就已经拒绝了他的资助,所以他找了别人换了一个身份赞助他们,但是他们不知知道。

    卡里面的前正好是他之前资助他们的金额。

    她眼睛还是冷冰冰的,东西甩给他以后她就走了,她长大了很多,面容普通,但是走起路来很坚毅,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她心目中的那种人。

    庄冉被甩了一脸银行卡,没生气,反而是笑了。

    看到她这么好,jiejie应该会很开心吧?

    这一年过年的时候,庄家四个人聚在一起,他宣布自己将接受监察委员长的位置。

    作为严查贪污与保护伞的第一枪,这个位置承受的风险绝不仅仅是精神压力的那种。

    他这几年得罪了不少人,很多都是亡命之徒,根本不在意庄家的威慑。庄父找他谈过一次心,意思是让他手段稍微委婉一些,不然庄家也有理所不能急的时候,庄冉只是笑,上面那位看中他的就是作为一把刀而不要命的样子。

    只有庒悠听完以后反倒是劝了劝他们的父亲,一只已经没有牢笼的野兽,连自己都已经不在乎了,他还能在乎什么呢。

    庄冉坐在一边笑的开怀,倒是有几分高中时期的样子。

    叶禧离开后的第十三年。

    庄冉三十岁,叶禧十八岁。

    他们俩的墓碑终于可以摆在一起。

    连尸体都没找回来的骨灰盒里只放了一款男士的结婚戒指和一个光芒黯淡了的太阳项链。

    墓碑上只写了一句话。

    ——我这一生,只爱过她一个人,现在我终于可以确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