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晨起共一餐

    袁基笑着上来挽你的手，晨光中，他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眨巴眨巴，又扑闪扑闪，眼睫把那点狡黠的光都遮了去，看上去贴心又无辜的样子。

    他合手把你的手握在他掌心里，牵着你一起从庭院中往回走，那握过弓的手心带着一点炙热的温度。

    你往后瞧了眼，先前给你引路的几个小侍女，此时都远远缀在后头，往这边探头探脑，一副想看又不敢的样子。

    见你留意，袁基便偷偷对他们打个手势，他们就藏的更好了些，不见了人影。

    袁基一路把你带进离卧房不远的一处雅致小厅，只见厅中的桌案已经摆好了两副盘盏，膳房已将餐食妥当，正一样一样地摆到桌案上。

    那杯盘碗盏均是瓷色清雅，衬得其中美食色泽鲜亮，一阵阵香气飘散开来，不禁令人食指大动。

    只见杯中盛着清口的香糖甘草凉饮，果碟里装着时新的林檎、金杏、蜂糖李之类的鲜果，菜碟里则是不同rou脯制成的拼盘，并有一些芹菜、莴笋、银杏等清淡小菜，点心碟置了几色不同馅料的小包子、蒸糖饼、山药糕、薯泥团子、梅子酥点.......水菜碗的数量最多，甜的咸的一字排开了十多碗，里面盛着各色汤羹。

    袁基持起碧碗，用调羹搅动，眯起眼睛笑道：“殿下昨日劳累，要吃得清淡些才是，在下平时对饮食的要求着实不算太高，所以......也不知敝府厨子的手艺是否合殿下口味，便让他们稍微多做了几样，殿下都尝尝看罢，觉得好的便多用一些。”

    他直接舀起碗中羹汤，便喂到你最边，已经全然视避嫌于无物了：“这个是鹿rou加了豌豆、落葵熬制的咸羹，很适合.....补充体力，”很可恶地，他给补充体力四个字落了重音。

    “殿下，来。”他贴心地稳稳递着勺子，全然是一副服务到底的架势，旁边的侍从侍女们均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识相地缩起来，从屋里消失。

    其实.....事已至此，夜都在这过得了，在袁府若还作出一副划清界限的样子未免多此一举。

    何况袁基府上的人从不多嘴，这一点，早在他与你的偶遇次数达到三次时，绣衣楼就把汝南袁氏能查到的情报查了个底掉，袁氏中人的口风之严，你是早就领教过的了。

    难得放松的时刻，你倾了身，乖乖含住了他递过来的勺子：“唔，确实很不错。”

    你乖乖被投喂的样子，让他心中都软了一下。

    袁基取出袖中的熏香丝帕，悉心拂去你嘴边一点汤水，说道：“平日里，在下常常都是一个人用饭，有殿下陪着，感觉很好，殿下若无要事，可以多来来府上，让我……更了解殿下的口味吧。”

    说话间，他捡了桌案上其他羹碗来递与你尝，只见那碗中荔枝颗颗酿了豆沙，还点缀着一些细碎的金箔，煮进莲子糖水中，果子在其中飘飘浮浮，甚是好看，散发着一阵阵清甜的香气。

    你舀了送进嘴里，唇齿轻合，一泡蜜水就在嘴里爆开，连吐气都散发着果味的清香，是你很喜欢的一种味道。

    你对袁基笑道：“我觉得很好吃。至于我的口味......不怕见笑，实在并无什么的特别之处，在我看来，宫宴上的珍馐是食物，民间摊贩的零嘴也是食物，我对这些倒没什么特别的追求，袁公子说自己对饮食要求不高，属实过谦了，比我要精细不少。”

    平心而论，你们绣衣楼的伙食还是很不错的，连小鸦都说，是冲着楼里的一口吃的来的，傅融手艺又好得很。

    但凡你入口的饭食，都有人用心准备，还需提前试菜，准备周全，你才能入口。各色零食也是随着节令的变化花样翻新，从未短过。

    你当然知道自己身为天潢贵胄的幸运，哪怕本身对食物没什么追求，比起这世上大部分人，恐怕还算得是养尊处优的嘴刁。

    袁基拿来招待你的膳食，和楼里又是很不同的风格，却意外的贴心合口。

    虽然对比他的身份来说，这些远远谈不上到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程度，但显然十足花了心思。其中材料，臂如产地远自岭南、年年用来岁贡的荔枝之流，更称得上颇为珍贵。

    “其实我在绣衣楼，事务繁忙时匆匆果腹便罢了，有时吃的还真不如你这里讲究，”，你点了点其中几样普通菜色，“这几样我挺喜欢，我们二人也吃不完这许多，下次少准备些就好。”

    袁基七窍玲珑，看了你点出的菜肴便颔首道：“殿下一向体恤民情，不喜铺张，袁某明白了，下次....就按殿下说的办。”

    他顿了顿，解释道：“其实，平时只有我在的时候，也是一切从简，只是殿下能留下用饭，在下就好像多了一个家人一般，难免会太在意些。毕竟.......心悦一个人，便会忍不住想把好的都捧到他面前，希望殿下明白我的心意。”他望着你的神色认真至极。

    这一番剖白来的突然，说的平静，只像茶余饭后的随口聊天，入耳却如听惊雷。

    借着酒意，他曾说过倾慕，说想与你策马天涯，数次身体交缠，床第间情人般的软语犹然耳畔。

    但这个平静而普通的早上，没有战事，没有急报，没有公务，没有变故，只有你们，只有事后微微的倦怠，你们就像盛世一对平凡的爱侣，在深夜纵情，早上一起平静地用一餐饭。

    这是他第一次跟你说心悦，也是你人生中第一次以没有伪装成行走朝堂的男子身份收到的心悦。

    是很让人珍惜的一刻，时间仿佛静止，窗外，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鸟儿的鸣叫时远时近。

    你深深望进他期待的眼眸，把他紧捏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拾起，放在自己手心里安抚地握了握，笑着回道：“好，士纪的心意，本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