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为何要耗尽余生与我囚在一起

    当时叶夕雾从船上跃下的水域暗流湍急，以曾经“叶夕雾”掉入冰湖中也能自个扑腾上来的水性而言，已经比寻常女子的要胜出许多，只是人力仍是难以抵挡自然之力，被卷入暗流之中的一霎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假如不是身怀神器重羽，叶夕雾还真不敢这般莽撞。未曾想救了她的不是重羽，而是另一件神器，还是上古神器，倾世之玉。

    深邃幽暗的墨河河底，一座巨大的雕像轮廓在倾世之玉的光芒下勉强显露出一丝，很快又再次陷入黑暗。倾世之玉顺应呼唤飘荡至昏迷的叶夕雾身边，弥散的力量将她从中唤醒。

    于河底慢慢睁开双眼，倾世之玉自发落入她的指间。

    “这是……倾世之玉？”

    衢玄子与她提起过，倾世之玉乃数万年前遗失的不祥之物，是由一个魔女用数万仙髓炼化而成的，为何会出现在这墨河河底，又为何会救了她？五百年前又多了一个未解之谜等着她去解开，叶夕雾支着脑袋，算了，在河底里待着想半天肯定没个结果，还是先上岸吧。

    上岸之后她又饿又冷，忍不住在心中问候了几下澹台烬。就先让他先猖狂几天，等着吧，她一定会回去找他的。不曾想，现在的澹台烬落得个结局反而比她还惨。

    走了半晌好不容易见到了个村庄，用身上剩下的值钱物事打理干净面容身体，换上一身农家的粗布麻衫再吃上个咸菜馒头，叶夕雾终于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念及此次被澹台烬突然带走，叶家家里人肯定会担心她，便找到了村里能写字寄信的地方，写了一封信报告自己平安无事，又扯了个谎打算在景国游玩尽兴了再回去，让他们不要担心勿念。

    她的使命便与澹台烬有关，一切都需要围绕对方进行，她既要保证他在取出邪骨前性命无碍，又要阻止他继续吸取妖丹一个不小心堕落成魔，同时寻找取出邪骨的办法，提升自己的力量。

    澹台烬已经强大太多了，她若还是那个毫无灵力、仅靠符咒原地踏步的凡人，这要如何对付现今的澹台烬？迟早还是要落得个被逼逃走的结局，想要完成以上种种任务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重羽陷入沉睡，她倒是刚得了件上古神器，不过却是不太好用。倾世之玉乃是不祥之物，使用之人必定会受到诅咒，不得善终。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用上这件神器。

    现在得先去打听打听澹台烬的情况，唉，叶夕雾叹了口气。这次澹台烬回景国可不是受景国臣民夹道欢迎的王子，而是随时随地可能会被视他为眼中钉的澹台明朗杀死的逆党，比起在盛国的处境还要危险得多。

    听说这种王室间的夺位之争都是你死我活，不是你忌惮我就是我提防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知道澹台烬如今怎么样了？

    叶夕雾走在墨河下游沿岸边，需要到其他繁华一点的地方才能租到一辆马车去景国，在此之前还是先徒步吧，她捏着大腿肌rou叹气。

    许久没有走这么长路程，她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废了。正要到河边洗洗手休息休息，无意中便瞥见河岸边躺了一个人。莫不是不甚溺水被冲上岸的人吧？

    叶夕雾走过去想要查探一下此人的情况，可越走近便越觉得熟悉，无论是身上的衣裳还是那道稍显清瘦的背影，难道真的是……

    凑到跟前将那人翻转过来，叶夕雾看到了那人的面孔，竟真有这么巧，昨天的澹台烬还是夷月族迎回去的殿下，今天怎么变成了落汤鸡？而且澹台烬双眼紧闭，在水中不知泡了多久的面色发白，一探呼吸已经显出了微弱来，叶夕雾双手交叠赶紧在他胸前按压起来。

    “快将呛的水吐出来啊，澹台烬，你可不能死。”

    叶夕雾额上急得见汗，按压了一会儿发现呼吸还没起来，便干脆深吸一口气扒开澹台烬的嘴唇往里边送气，刚开始也不得章法，还好搭配着按压胸口试了几次嘴对嘴，澹台烬呛的水终于吐出来了，惨的是喷了她一脸。

    “啊——”

    澹台烬一经醒来便听到了耳边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声，听着竟还有点熟悉，眼前模糊的人影轮廓渐渐变得清晰，他另一只完好的右眼看到了叶夕雾一脸嫌弃地擦去脸上水渍的情景。

    看到澹台烬醒来，叶夕雾松了口气几下收拾好自己这才过来察看他的全身，若非对方现今虚弱至此，再加上几拳头没准就魂归西天了，她才不会不计前嫌为澹台烬忙上忙下呢。

    这时她翻到了澹台烬手腕上的割裂伤，对时隔一日未见澹台烬的经历越发好奇起来，从身上翻出一块布暂且为澹台烬止住血，她问道：“澹台烬，你这手腕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澹台烬强行提起精神一直沉默着注视着叶夕雾的行动，他是没想到再次见到她自己会是落得这个结局。

    没有回答，当叶夕雾察觉不对劲之时他闭上眼睛又失去了意识。

    “喂，澹台烬！”

    叫也叫不醒，叶夕雾只好费了大力气将人挪到背上，还好她方才在来时路过了一间供人暂时歇脚的木屋，正好可以带受伤的澹台烬先去那里照顾着。

    “你好重啊澹台烬，我上辈子是不是与你就是一对冤家，今生才会老是被迫围在你身边打转啊。”

    一路上抱怨了几句，叶夕雾终于可以卸下背上的“重物”，舒展一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老腰。还是得找些草药来才行，叶夕雾出去了一趟又回来，拿着捣药杵将草药碾成渣为澹台烬的伤口敷药。

    为澹台烬整理了一下衣装仪容，为了防止他生变，叶夕雾还找了根绳子将他绑起来。做完这些她的肚子也饿了，遂想办法弄到了几条鱼，正烤鱼时候，澹台烬终于再次转醒。

    “我劝你少动，方才为你按水时不小心压断了你几根肋骨。”

    一旦澹台烬看着安然无虞，叶夕雾对他的口气便也不怎么客气，现在终于又反转了，澹台烬落到了她的手上。

    澹台烬则是默了默，“怎么会是你？”

    “大概是看你昨日太嚣张了，才会让你又落到了我手里。”叶夕雾翻了一下手中的鱼。

    现如今的叶夕雾真是一句话便呛人一句，澹台烬默然坐起身便发现了手上的绳结与伤口上的蝴蝶结。

    他有些恹恹地问：“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他以为如今的叶夕雾应该不会选择再救他了才是，尽管叶夕雾曾经亲口对他承诺不会让他死。澹台烬以为叶夕雾救他只是为了完成对萧凛的承诺。

    “你管我。澹台烬我告诉你，如今你落在了我手里，我能救你，也能杀了你。未经我允许之前，你若是敢死，我就把你的尸体千刀万剐，曝尸荒野。”她威胁道。

    如今的澹台烬可不是以往的质子澹台烬，以前的他还会伪装成一副无害的模样，现在的澹台烬可是露出了獠牙的凶兽，尽管这只兽目前受了伤，叶夕雾可不敢对他掉以轻心。也改变了以往的态度，选择将主动权揽在自己手里。

    若是以往澹台烬可能还有兴致呛回去，但现在……他从叶夕雾身上移开目光，视线随意地落在窗外边上，他便发现了怪异之处。

    抬手遮挡住右眼便无法视物，果然看不见了，他的左眼。澹台烬默默放下了手。

    此时叶夕雾转身拿了根树枝指了过来，“好了，现在轮到我问你问题了。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澹台烬便也从旁边拿起一根树枝抵挡叶夕雾的。

    叶夕雾开始问问题，“我们才分别了几个时辰，船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被冲到岸边还瞎了一只眼？”

    闻言澹台烬转开视线，片刻后叶夕雾才听到了他的回答，“被澹台明朗暗算了。”

    果然，还真没有几个人能让澹台烬一败涂地落得这个样子。叶夕雾内心其实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昨日她倒霉，今天就轮到澹台烬了。某种程度上或许该感谢对方把澹台烬送到了自己手上。

    她又问道：“只有你一个人逃出来了？那荆兰安和其他人呢？”

    “她死了。”澹台烬看着自己手上的小树枝，言辞极淡。

    “澹台明朗杀了她？”叶夕雾第一怀疑人选是澹台明朗，未曾想过别的。

    可却听到澹台烬的回答道，“我杀了她。”

    叶夕雾蓦然被震惊到了，直接将树枝抵到了他喉间，“你说你杀了她？为何？荆兰安是从小抚养你长大的人，还救过你的命，何况她还是你的手下，夷月族的大司祭，不要告诉我你是毫无缘由、突然地就想杀人了。”

    除了这个理由，叶夕雾还真想不到他为何会杀了荆兰安。如果真是这样，那魔胎的魔性恐怕已经生成，她也要有所准备了。

    呵呵……从小抚养他长大，救过他的命，还曾效忠于他，说得真好，澹台烬缓缓旋动手中的树枝，视线落在上面，半晌后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意。

    叶夕雾看他没有回答的意思，树枝压迫上去，“你说是不说？”

    咽喉受制，澹台烬咳嗽几声视线这才落到她脸上，歪动脑袋定定地注视她，片刻后恹恹地笑出声。

    “你说得好，她把我养大，给了我性命。除夕那夜她来找我的时候，我是多么希望她是真的没有抛弃我。”

    “……”叶夕雾静静听着他继续说下去，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因为他的语气表情而有了一丝揪心。

    澹台烬将视线从她脸上收回来，再次落到了树枝，“她千不该万不该给了我希望，却又弃我如敝履。”

    片刻后叶夕雾暗叹，收回了抵在他喉间的树枝，面上没有丝毫情绪，“荆兰安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就是背叛吗？她和莹心一样，背叛了我。”

    原来当时荆兰安将她放走，是为了害澹台烬，难道是她勾结了澹台明朗，暗算的澹台烬？

    忽然瞥见澹台烬将树枝轻划过自己的喉间，一看他这副样子叶夕雾便觉得刺眼至极，遂将他手上拿的树枝直接夺走扔到了一旁。

    “澹台烬，我会将你押回盛国，把你关起来。我会一直盯着你，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再有吸食妖丹的机会。”

    被夺走了树枝，澹台烬愣怔一瞬，再听到她的话更是低低笑出了声，他挪动身体靠近对方，目光紧紧盯着她，“叶夕雾，你说的蠢话真是又奇怪又好笑，你为何不干脆杀了我，还要耗尽余生和我囚在一起？”

    叶夕雾面无表情，目光分毫不让，“你的生死，如今可由不得你。”

    一时间澹台烬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