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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柳彧又叫人端了一碗进来。“阿昭,我说过不要惹我生怒的,何必要逼我,嗯?”他让两个粗壮的婆子死死压着姜昭,看着姜昭犹如困兽般做着无谓的挣扎。姜昭尖叫道:“你们给孤放开,孤会杀了你们,孤会诛了你们九族!!!!”柳彧俯身猛地扣住她的下颚,逼着她抬头,将加重了药量的毒汤,毫不留情地灌了下去。第51章他的使命不在于此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口灌入,溺水般的窒息感又卷袭全身,她被桎梏得无法动弹。极致的苦涩从味蕾蔓延到心头。姜昭的眼里泛起了水光。待到药碗见了底,柳彧才让婆子放开了手。骤然松了力道,姜昭身子一软,又瘫倒在了床上。柳彧用绢帕,轻轻地擦拭去她唇角的水迹,柔声安抚道:“没关系的阿昭,睡一觉便好了。”姜昭厌恶地看着他,心中恨不能将此人大卸八块才好。然而强劲的药效在霎时间,就掐断了她的神智,她的世界天旋地转,猛然一黑,就被无穷无尽的暗夜所吞噬。在最后一刻,姜昭恍惚间瞧见了一个背光而坐的佛陀,明暗交汇,光影错落,他的面容隐匿其间,银纹袈裟潋滟着彩霞的光泽,他着转动着经筒从莲花宝座上起身,掠过浮光,步步而来,终于他来到人间苍穹之下,露出了温柔俊逸的面容。姜昭顿时热泪盈眶,她翕动着唇瓣无声喊道:止妄——*夜幕笼罩下的佛国圣地斑斓得如同一个梦,色彩缤纷的花架搭在街道两侧,点燃的排排花灯宛如落入人间的星河,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其间穿梭,光影错越,乍隐乍现,整个圣地好似掉进了一片热闹非凡的金色海洋。但今日注定是非同凡响的一日。也注定了要在藏史上划下充满神话色彩的一笔。一处经幡飘扬的酒肆。泛着清冽醇香的青稞酒被端了上来,落在了一桌中原商旅的面前。他们以汉家语言交谈。一位头戴鸟状毡帽、却裹着银鼠灰狐裘衣的富态商人感叹道:“这一趟果真没百来,竟然瞧见此地佛子被佛祖召回西方极乐之世,当真是非同凡响。”十二月的圣地已经有些冷了,但好在今日并未下雪,他身侧的同伴喝了一大口的青稞酒,道:“可不是,佛子前一秒还说着受佛祖的旨意,要去往他的归处,下一秒莲花座上就噌地升起火了。”同伴搓了搓手,“这火燃了一刻钟,末了竟然一点灰都没留下,当真是奇事儿…”“有什么可奇的,你们这些中原人真是没见识。”另一伙儿西域本土的商人,cao着蹩脚的汉言大声道,“我们佛子本就是天上活佛临世,衣不沾尘,无尘无垢的,自然不留半点尘埃。”他们围在火炉旁,用着锋利的勾刀割下烤羊腿上的rou,炉火内的焰光照亮了他们的面颊,略微浅淡的眸子里投射出热烈而崇仰的神色。中原商人问道:“那你们的佛子被召了回去,你们国家该由谁庇佑?”西域本土商人眉飞色舞地道;“我们班|禅大人说了,佛子被召回极乐,过不了多久便会重新转世,届时新生佛子从极乐归来,定然佛法高深,法力通天。”这时,酒肆里好不显眼的小桌上,一个头戴遮面胡帽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桌上的青稞酒一滴未动。他走入一处客栈里头,越过来往的行商旅人,回到了自己的房屋内,方才脱下了胡帽。他借着窗纱里透过的一点光线,点燃了屋内的烛台,隽秀如画的面容在惺忪的火光下缓缓呈现,正是今日在莲座之上被天降神火,召回极乐的佛子丹鞅嘉措。他盘腿坐在床榻之上,阖目探看姜昭的情况。在自焚脱身的时候,他趁乱躲在莲花座下,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故而听见了姜昭的声音也无法答复。这会儿她药效未过,尚在昏睡之中,恐怕到了明日夜间才能醒来。思及此处,止妄不由得叹了口气。此处客栈是由中原的商人经营的,故而成为了中原商人的落脚地,他寻了这里明日就启程回中原的商队,打算跟着他们一道儿走。但今夜……恐怕是最困难的时候。他利用了慕达纳,却猝不及防地来了这么一出戏,他定然会四处搜寻他。而班|禅……班|禅用了这么一套说辞,大抵是要放弃自己这么个佛子了。二十年的师生情谊如走马灯般漫上心头,止妄闭了闭眼。他从未放弃过去往中原这个想法,班|禅定然心知肚明的,而今日之事不过是为此画上一个终结。适时,有人叩响门扉。熟悉的轮廓投射在上,止妄看着那个略有佝偻的影子沉默了许久。那人进来了。他看着眼前的佛子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烛光摇摇晃晃,长风拂过间,骤然一跳。班|禅终于开口道:“最初你来到我身边时,我尚且还沉浸于前任佛子的圆寂里,不曾走出。”他深邃冷静的目光里,泛出了和风细雨般的温柔,过往的岁月如同轻缓的微风,揉皱了一池清水。跟随着前任佛子洛沧嘉措的日子,是佛国最为腥风血雨的时候。争夺是世人与生俱来的本能,欲望不休,乱世不止,哪怕是身处于世人眼中最为洁净的圣地。洁白无瑕的万相灵宫也曾遭受过鲜血的涤荡,不染纤尘的莲花宝座也曾堆砌过万千尸骨。年幼的班禅桑其,看着他的师父四世佛子洛沧嘉措,从荆棘丛生的险地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以金刚佛陀清濯罪恶的名义,夺权柄收政权,建立佛门十二林,使得千教归宗,独尊原教。这样辉煌而灿烂的佛陀,在他心中镌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故而接手权柄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终此一生,都要守好这个国度。寻找转世之身的时候,桑其心怀着极大的悲恸与绝望走在万相灵宫的长梯上,一阶又一阶,走得极慢极慢,从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头,他紧紧地抱着洛沧嘉措的转经筒,匍匐在万相灵宫的门前忽而失声痛哭。他相信佛子转世之身的说法,但他不相信,新生佛子还会是曾经的那个人。此后或许有无数个转世佛子,可再也没有一个人,是洛沧嘉措。夜里,下了一场雪,步入繁盛的佛国被披上了一层晶莹的袈裟,银装素裹,经幡飞扬。桑其在万相灵宫前哭了一夜。次日,天边的云雾在盘旋缭绕,法号在耳畔长鸣,他隐隐约约听见了婴儿的哭声。慕达纳抱着年幼的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