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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的事宜,以至于天子灵堂仅剩下姜昭一人在守着,她披着月白毳衣独自坐在团蒲上,一夜未眠的她,神色已有了几分憔悴。她将头倚靠着棺木,轻声道:“父皇,我想你啦。”“人死如灯灭。”有人缓缓走到她身后,用着清冷的声音安慰道,“请淮城长公主节哀。”姜昭的眼风掠过,见这美丽的宫妃,穿着素白的纱衣,神色淡淡地站立在一旁。“明妃娘娘。”姜昭无精打采地唤了一声。明妃将修长的指腹放在了棺木的边缘上,她垂眸看了许久,似乎想透过这棺木看见里边的人。最后她轻轻一叹,感慨道:“本宫没想到,他竟走得这般早。”明妃的神情无悲无喜,却有着一种释然。姜昭无暇去深究她眼中的释然,只是扯了扯嘴角,“明妃娘娘似乎并不在意我父皇的生死。”明妃略一沉吟,“在意,却也不在意。本宫以为,你应当是知道的,本宫与你的父皇,其实不过是合作的关系。”她绕着棺木走了一圈,素白的纱衣自姜昭的眼底滑过,搅动着半空中漂浮不定的尘埃,“我们的合作,到一方的死亡为终止。”明妃道:“小公主,其实无论这场合作终不终止,本宫都不是很在意,但今日看见他躺在里头,本宫发现其实本宫又多了一个选择。”今日的明妃与以往格外不同,埋藏在她心中的东西,在她半遮半掩的话语里揭露了一角。但她从来不是一个轻易将情绪外露的人,所以很快就平息了下来,能说这么多,显然已经是她的极限。姜昭看见她虽然神色平淡,可右手的十根指头却紧紧地、紧紧地捏着棺木的边缘,仿佛要嵌入木头里一般,她任由着那美丽的指甲断裂翻出,任由着指尖溢出血来。“小公主,永远不要对自己的决定而后悔。”明妃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姜昭仰头看她,“我从来不会为我自己的决定而后悔,但你,对我说了这样的话,便是意味着你已经开始后悔了。”明妃冷声道:“本宫并不后悔,不后悔用这十几年的孤寂时光换取下半生的……”逍遥自在。后面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姜昭听不清,但她其实不在意。既然父皇曾经与明妃有一场交易,必定是有他的打算,如今交易已经结束,明妃确实该释然。他们间的故事,若在之前,姜昭或许还有一探究竟的兴趣,但眼下刚丧父,她并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思考这些。待到明妃款款离去后,姜昭眯着眼又将头靠回了棺木上,似乎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去重新取得她父皇身上的温暖。她想离父皇近一些,再近一些。就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第34章天子驾崩,为国殇天子驾崩,为国殇。依照礼制,天子的梓宫(棺材)需在武成殿停灵三十天,天下缟素,需守丧三月,不得饮酒寻欢,不得婚嫁作喜,勾栏瓦肆之地更是不得开放。此外,朝廷百官需守丧六个月,五服之内的皇亲国戚需守丧至少一年。新帝姜砚仁善孝悌,在天子灵前几度哭晕过去,而后在众臣面前表示自己要守孝三年,然朝臣百般劝阻,方缩短至一年孝期。齐天子并非是喜好奢侈的人,在遗旨里多次强调丧葬事宜一切从简,故而出灵那天,礼部只按照基本的礼制来走,不敢多添其它。当日,先由七十二人抬着梓宫出应天门,而后皇室官府倾巢而出,六十四位引幡人高举万民旗伞走在前方,随其后的是举着各种各样的兵器、纸扎的仪仗队,在棺木后的是全副武装的御前侍卫营,然后才是宗室皇亲、文武百官等人的车架。其中在新君和国母之后的白纱凤架,便是淮城长公主的。端坐在里头的淮城长公主穿着素白的孝衣,瓌姿艳逸的面容上不施半点粉黛,发鬓间就连往日常见的珠钗金步摇都见不着了,只余下一支无甚雕饰的白玉簪挽着简单的发髻。柳彧坐在她一旁,见她始终将唇线抿得紧紧的,面容依旧苍白,神情还存留着一点悲怆之色,但她似乎始终在努力地隐藏起自己的脆弱。然而有些东西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柳彧看了她许久。忽的,姜昭一个抬眸,神情冷漠,“柳彧,收一收你的同情,孤不需要这些。”柳彧别开了视线,“节哀。”这是他们时隔数月后第一次对话,自此之前的事情后,两人连见面都少得屈指可数,若非齐天子驾崩,他们根本不可能坐在一处。但显然,哪怕是这样的时候,姜昭也不愿意给他好脸色看。这不由得让柳彧想起了在贞观殿内,姜昭安静顺驯地躺在云蔺怀里的模样。柳彧心中不甘至极,忍而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下去,他道:“殿下就不肯与我好好说话吗?”姜昭怏怏地将目光转向窗外,语气却依旧刻薄:“孤凭什么要和你好好讲话?凭你如今是驸马?还是国子监祭酒?”柳彧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中越发地冷了。每次都是这样,她每次都是这样漫不经心,这样居高临下,但凡有不顺她的意,便要将对方折磨得头破血流方才罢休。柳彧猛地沉了面色,上前紧紧地握住姜昭的手腕,“你是不是只愿意和云大人好好讲话?”听见柳彧忽然提到了云蔺,姜昭不由得皱起了眉。这关云蔺什么事儿?况且她什么时候对云蔺好好讲话了?若真要说对谁还算温柔,那应当是……姜昭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和尚的影子。仅仅只是一瞬间。可哪怕只有这么一瞬间,也让她觉得心下一慌。她怎么可能对那个臭和尚温柔呢?大抵是因为无可奈何,所以才放过了他。姜昭心想。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由头,姜昭顿时又坦坦荡荡了。她的手腕被柳彧握得生疼。“你放手!”姜昭喝道。然而从问出那番话起,柳彧便一直盯着姜昭的脸,仿佛要看透她一丝一毫的情绪。所以她方才那一闪而过的慌乱,被柳彧捕捉到了。他当即就认为自己说中了姜昭的心思。心中邪火一盛,下手越发没了轻重,他朝着姜昭怒道:“不知廉耻!”不知廉耻?哪怕是在孝期,姜昭也不是个没了脾气的人。她顾不得手腕上的痛意,反用另一只手扯过柳彧的衣领,逼着他俯身垂首,一双灼灼秀目濯清涟而出,却依旧美乎近妖,她直勾勾地看了柳彧半响,看见了柳彧眼里的桀骜与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