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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仪华。张仪华一身纯黑露肩长裙,火红的披肩流苏垂到腰间,一对星月宝石耳环迎风飞扬,顾盼生辉,恍若谪仙临世。“姐不担心?”张仪华轻笑,“担心什么?”徐穆不解,“也许我们会死在这儿。”张仪华笑得神秘。将两人距离拉近,盯着徐穆漆黑的瞳孔,“那也是你。”晃晃骨架纤长的食指,点在徐穆喉头。“不是我。”“姐什么意思?”徐穆心下不安。“因为……”“我早就死了!”不!!!“各位御医,快想想办法!”眼见徐穆的表情愈发痛苦,脸色渐渐发青,嘴里不停冒出呓语,右手竟轻轻抬起,朝半空乱晃,张易差点生生扭断拂尘竹柄。再这样下去,命救回来,人多半也傻了。在乾清宫逼~痴朝臣传扬出去,陛下一世英名必遭污点!况且张易遥望北方帝后渐有离心之势,徐穆面上似是陛下做主为皇后娘娘寻的“义弟”,实则比起“亲弟”的寿宁侯和建昌伯,皇后娘娘要上心百倍!一旦知晓徐穆在乾清宫出了意外,帝后之间必将埋下永世难除的尖刺!正是嗓子尖儿都在冒火,忽然一小黄门悄声上前,嘀咕了几句。“当真?”“公公,给小的一百个胆儿,小的也不敢假传圣旨啊。”小黄门哆嗦着身子,极为惶恐。“既然这样,咱家干脆送佛送到西。几位御医,麻烦你们将脉象记下,咱家差人送到坤宁宫秦御医手中。”又转身吩咐小黄门,“你在这儿守着,有任何情况遣人去太医院告诉咱家。”“是。”眼见张易揣着几份脉案走人,小黄门才敢抬袖擦擦额间细汗。“敢问公公,圣上可许旁人为徐编修诊治?”小黄门抬头,见是一身书卷气的田代光。虽然讲话腔调有些奇怪,说出来的话还算中听!“这是自然。圣上此番降下大恩典,谁能救下徐编修的命,便赐谁一个愿望。医士若是成竹在胸,可千万不要错过。”田代光笑意舒缓,拱手相谢。几位御医相顾对视,皆能看见对方眼底的苦涩。半边身子快进了土,到头来,最该救下的人却无能为力。若是能早几个时辰……陈御医摇头叹息。老天爷公平得很。人心不足蛇吞象。不可强求。田代光上前,两指搭在徐穆脉上。想了想,转到桌前,写下一张药方,交给小黄门。又道:“田某尚需浴桶一个,药材数种,给徐编修进行药浴,不知可行?”小黄门不敢直接拒绝,斟酌片刻,商量道:“需先给几位御医掌眼,田医士可介意?”田代光摆手,“这是自然。”司礼监掌印赵启坐在坤宁宫外临时搭建的棚内,接到张易派人传来的口信,捏了捏指尖,道:“知道了,等着。”说着,身旁一低垂着脑袋的宦官接过脉案,转瞬无影无踪。张仪华忙活了两夜,容颜憔悴,被阖宫宫人半架着劝回寝殿。只在外殿的小榻上坐着,说什么也不进门。身边的宫女急得红了眼眶,到底不敢再劝。深怕张仪华反悔又回到太子身边,若是有个好歹,坤宁宫上下,谁都别想活。“你去太子那儿守着,本宫这儿无事。若是累了,你就去偷偷懒。”宫女鼻头发酸。“娘娘,您多保重。太子殿下一定会好好的!”宫女转身抹了抹眼泪,又急匆匆地往回赶。正是睡意泛上,张仪华忽然听得廊下有人说话。“秦御医,到底能治不能治,你倒是给个准话。掌印和张大伴派来的人正等着消息。”“公公!不是老夫故意拖延。但凡问诊,病人的脉象绝不可能一成不变。药方的剂量,必须细细斟酌。若是能早半个时辰,依着这份脉案,老夫下剂猛药未必不能为徐编修争得一丝生机。但如今再下猛药,只怕就是真正的穿肠毒!老夫只救人,绝不害人!”宦官正要瞪眼,忽然听得一丝声响。“谁!”轰!镂空雕刻的朱门应声而碎。张仪华肃然立在中央,眉眼冰冷。“你在说谁!”第19章第十九章秦世宁和宦官正是手足无措,讷讷难言。“娘娘,太子殿下浑身冒出水疱,黄御医请您过去。”“知道了!”张仪华冷冷瞥了身前两人,“你们带句话,为天下计,身为‘母后’,张仪华定保他性命!但若徐穆有失,我与他,便如此门!”红裙去远,秦世宁才敢抬头。“公公,娘娘此言……”公公?环视四周,竟只剩自己形单影支。秦世宁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身。世道不古啊,都一把年纪了,也没人来搀一把。徐穆醒来的时候,不想睁眼。有了上次落水的“经验”,不用亲自“实践”就知道,一旦睁眼,浑身上下叫嚣的痛楚传递到大脑皮层,全部汇集到一处。这已经不是针扎的级别了,千刀万剐都没那么痛苦。自己不睁眼,好歹还处于“死缓”阶段。万一自己这具身体太脆弱,一下子嘎吱~报废了呢。找谁说理去!可老天爷像是从不愿意让徐穆有个安生日子。“他还没醒?”“回陛下,御医们诊治过了,说是估摸这两天就能醒。平日里粥水都没断过。”“那就好。”“皇后那边呢?”“赵启还没有消息传来。”“呵,她好狠的心,好歹看着照儿长大,为了这个徐穆,竟要与照儿一刀两断!”苗永装鸵鸟。娘娘究竟要和谁一刀两断,苗永觉得世间“难得糊涂”这句话实在值得再三品味。声音渐远,徐穆无声叹了口气。自己从来都是劳碌的命,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有人为自己分担分担。睁开眼。使劲动动。虽然嗓子好像罢工了,好歹腿脚还有知觉。以为自己抬腿的声音已经足够引起人的注意,可……唉。徐穆定定地看着头顶上的雕塑,没有帷幔,估计在哪个宫殿的角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会发现自己。正胡乱瞎想,忽然有脆亮的像是铜盆触地的声响,徐穆猜着,估计是哪个宫女奉命来给自己整理整理仪容吧。陶喜端着铜盆进来,浸湿脸巾,心里暗自感叹。这个人能在乾清宫养病,哪怕只是值房的卧榻,也可见其圣恩优厚。可惜自己连着守了三天,每日替他净面,想尽办法,让他能用些粥水,到底每天就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的。想起早年吃多了观音土,饿死的弟弟,陶喜忽然对床上的人有了一丝怜悯。若是自家弟弟还在,估计也是这般唇红齿白的好模样吧。正将脸巾附上病人的额头,陶喜忽然与徐穆眼神对视。眨眨眼。亲。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