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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的琅琊府并不算特别冷,她穿着青绿的翠竹袄裙,慢悠悠往父母所住的主院行去。因着每日都要过来给母亲请安,这里她十分熟悉。刚一踏进罩间,迎面一碗热茶就砸到她脚前,染湿了她脚上的绣花鞋。她垂眸看去,然后便稳稳当当行了个福礼:“婉凝给爹娘请安。”谢父面色铁青,一边粗声喘着气,一边嘶吼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瞧你做的好事。”在谢婉凝的记忆里,他从未这般失态过,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对这个家,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谢婉凝轻轻抬起眸子,往他面上看去,她眼睛里是一片清光,冷得仿佛能刺中人心。谢父被她这么一看,竟觉得背后一寒,可经年的威严却不容许他退缩,他只抖着嘴唇说:“我谢家的女儿,怎么能为荣华攀附权贵?便是正妻也就罢了,一个妃妾就叫你昏了头脑,我一直以为你是我们家最出众的姑娘,没想到……”他气的心口疼,说到这里实在说不下去了。谢婉凝没吭声,倒是她母亲在一边沉着脸:“你真是叫我太心寒了,这十几年我细心教导你,告诉你要明辨是非,懂事守礼,要勤俭自持,贤良淑德,无论如何也不能堕谢氏清明,你都听进狗肚子里去了吗?”谢婉凝冷笑出声:“若是父亲母亲怕我进宫受磋磨,天高路远再难相见,不叫我入宫为妃也就罢了,单只为了谢家名声,给我选了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家,还叫我如何贤良淑德?”这可能是谢婉凝第一次顶撞他们,谢父谢母一下子愣在那里,倒是谢父先回过神来,又把另一个茶杯“啪”的一声扔到她脚边。“放肆!放肆!好,你要你的荣华富贵,你就进宫去,以后你自己走你的路,谢家就当没你这个女儿。”谢婉凝抿嘴一笑,眼中一滴眼泪都无:“婉凝多谢父母养育之恩,这个子爵爵位,便当是女儿偿还恩情。”她转身行至门口,却回头又说:“我进了宫,自当以婆家为尊,以后怎么说也是姓萧不姓谢,父亲大人多虑了。”这一句话用尽她全身力气,说罢便头也不回走了。回到自己的闺房,她坐在狭窄的卧房里发呆,回想起自己前世的孤苦无依,在病榻上孤独死去的绝望,心里不由得一阵悲凉。哪怕时至今日,死过一回又复生,过去这许多年,她心中依旧有个结解不开。“姑姑你说,他们便是没把我当亲生骨rou看待,又缘何要生下我呢?”之前那一辈子,她最恨不是王家,不是天道,她只恨冷酷无情的谢氏门第和她那对铁面无情的亲生父母。谢兰不知她有两世记忆,只当她心里头怨恨说要同她断绝关系的父母,不由出声安慰几句。“小姐如今已经进了宫,一路走到四妃位上,宫里人人都对你毕恭毕敬,身边宫人伺候的尽心尽力,便是皇上也待你如珠如宝,便是失去了什么,后半辈子咱也都补回来了。”“这宫里头锦衣玉食,上无高堂管束,旁无教习嬷嬷盯看,无论如何都比家中时要好太多。”谢兰虽总是念着谢氏的那些规矩,心里头却也觉得不近人情,她宁愿见小姐这般畅快肆意的模样,也不想她再回谢氏一动一静活成木偶。她帮谢婉凝擦干净身上的茶油,仔细帮她穿好衣裳,便一不留神被她搂住了腰:“姑姑比我娘还要疼我。”谢兰没搭话,她轻打着扇子,慈爱而温柔的看着她。自从进宫来已近三载,她每日都那么开怀,谢兰几乎都以为她早就忘了家中旧事。只是没想到她依旧放不下,到了今日才吐露出压在心里的郁结。谢婉凝垂眸发呆,心里却想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上辈子用命还了回去,如今这一辈子白来的,她自当好好珍惜。两人说着话,外面春雨就来禀报:“娘娘,端嫔娘娘给您请安来了。”☆、8便是谢婉凝这会儿腰腿松快了一些,也还是觉得身上懒得很,她给谢兰递了个眼神,谢兰便吩咐道:“娘娘这几日很是劳累,先在厅堂里摆膳吧,一会儿给端嫔娘娘好生上了茶点,请她略等等。”春雨应声退下,外面不一会响起一阵悉悉索索之声,那声音微乎其微,不仔细听是完全听不出来的。谢婉凝不由感叹道:“以前在家中时总听父母讲,说今萧氏皇族早年草莽出身,实在没什么底蕴,比不得有宗谱传承的世家大族。可姑姑你瞧瞧,这宫里头的规矩看似没家中多,满宫的宫人教养却比家中的姑娘媳妇还要好,他们自诩的百年传承,到了这里真是不值一提。”无论怎么说,萧氏至今也立国百多年,便再是草莽出身,那又如何?总比琅琊那些世家们,整日守着旧有的荣光,如井底之蛙一般瞧不起任何人。谢兰扶她起身,给她换上一身山水青竹浅绿袄裙,又叫她坐到绣凳上,给她盘发。“一会儿怎么也要见人,弄个利落些的飞凤髻如何?”谢婉凝从首饰盒里拨弄半天,找了一对花生大小的祖母绿镂空雕花金簪:“这颜色倒是很配衣裳。”她这里的头面无一不是精品,萧铭修知道她一贯喜好这些,赏赐下来的便没有凡物。讲到底这便是皇家气度,她好好为皇上办差,整日里伺候的他舒舒服服的,他便也对她大大方方。别人有的她一样不少,别人没有的她也都能独得一份,便是为这样的人办事,才觉得值。起码瞧见这些玲珑物,叫她觉得自己没白辛苦。谢兰原本就手巧,进宫以后又特地学了些新鲜花色,每日里尽心尽力打扮谢婉凝,叫她从来都是容光焕发的。再往脸颊上些浅桃红色的胭脂,今日的妆便成了,她扶着谢婉凝起身,还在那劝:“待会儿早膳得多用些,早上陛下走前特地叮嘱奴婢,说您这些日子消瘦了许多,要好好补养回来,可不兴再嫌弃药膳难吃了。”因着贵妃娘娘的事,谢婉凝确实心绪不大愉快,再加上这几日天气炎热,她这一苦夏,没几天的功夫就跟着瘦了下来。要说萧铭修是个冷心冷肺之人,可他却又细心体贴,许多日没见她,都能一眼看出她瘦了,这要是真用了心,那该多好啊。谢婉凝叹了口气,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便是他真用了心,她也没这福气,只等到时功成身退,能好好在宫里头养老便行了。谢婉凝坐到桌边,一眼就看见那盅人参鸡汤,远远就散着一股子药味。她正要皱眉头,谢兰却抢着把那盖子盖了上:“这可是陛下特地吩咐的,娘娘先用别的,最后咱再吃这膳汤。”谢婉凝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