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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人都害怕蛇、蜘蛛或昆虫,这种害怕来自于远古的自然进化:它们是一些小动物,常被忽视却可能带来真正的生命危险,所以容易和潜意识里的莫名担忧和恐慌联系在一起。“不过蛇的形象有点特别。因为它的形状,很多人认为它引起的联想和男性生/殖/器有关。换而言之,可能带有隐藏的性意味。”“简直是胡扯。”他记得他当时气愤地反驳。“这意思是我想象了有许多蛇,代表着许多男人的老二,来追着要来上我吗?”她又说了什么?记不清了。因为后来他就一头栽倒睡了过去。莱昂看着面前的玻璃。玻璃白茫茫的,凝结了他呼出的气。按照萨森堡博士的说法,蛇并不是要来吓唬他的,而是正好相反,因为他感到害怕,所以才会想象出蛇来——以解释他感到的那种害怕。但我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他看着车前方。良久,忽然前方朦朦胧胧里出现了一个人影。莱昂伸手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认出了那个人正是柯特。柯特从洛伦的公寓房子里出来,正撑着一把伞向这里走来。莱昂一打开车门,立刻有密密的雨落下来飘进车里。他只好把门又关上,等着柯特自己走到车里。他看着柯特向这里走来,觉得他走得特别慢,恨不能下车把他立刻拖近了。——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迫切地期待和柯特单独在一起。终于柯特来到了近前。但他没有走向驾驶座,而是走到了莱昂这一边,抬手敲了敲车窗玻璃。莱昂按下按钮,窗玻璃滑落下来。柯特向他俯身靠近,说:“莱昂,卡罗没事了。”他手里亮起了一个小手电筒,仔细地照了照莱昂的眼睛,然后说:“你可以把车开走了。”莱昂不明所以,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柯特?你不上车来吗?”柯特说:“车是公司借给我的。我明天就回法兰克福了。卡罗回来了,我想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自己可以处理,不需要我再留在这里。”他的声音平和,完全是他那种惯有的、公事公办的态度。但莱昂感到一阵无法言喻的不安。他张了张嘴,却突然发现他并不知道要和柯特说什么。“可是现在在下雨……”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为什么不开车和我一起回去?我是说,回你的酒店……”柯特说:“我已经叫了出租车。马上就会来了。”他向街对面看去。莱昂说:“等等,柯特……卡罗留在洛伦那里,没问题么?”“不会有事的。”柯特说。“卡罗只是要来告诉洛伦一件事——他需要和洛伦一起做出决定而已。……如果我猜想的不错,你们和特兰提诺集团的合作恐怕是要受到影响的。”莱昂并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样的话,”他急切地说,“我想弗洛雷一定会很需要你。”柯特说:“弗洛雷需要马上再雇一个公司律师。我已经向他推荐了几个人。应急备忘录也发给他了。”他的眼光在莱昂身上只停了几秒钟,随即又望向另一边。“莱昂,我的工作已经做完了。接下来还会有很多事情,但那应该是我的继任去完成的。——我在格林纳瓦的服务结束了。”莱昂感到身上再一次起了寒颤。柯特的语声里有一种很温柔的态度,仿佛他们是两个老朋友,正在亲切而平常不过地见面寒暄。但是他能感到那种礼貌下面的疏远,冰冷和……疲惫,就像那天他在医院的走廊上对他说话时的感觉一样。“我不明白,”他几乎是喊了出来。“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一起开车回去?”柯特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莱昂。莱昂的手紧紧地抓着落下来的车窗玻璃边沿,半个头探出了窗外。雨水落在他前额的头发上,又顺着额头流到脸颊。大雨如注,在两个人中间隔开了一道冰冷的帘子。柯特站在那里,握着伞,一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出人意料地,向他微笑了一下。“莱昂,”他温和地说,“我看你是什么都不明白的。”这时候两道闪亮的车前灯光照了过来,映亮了面前的无数雨丝,一辆黄色的出租车驰过,在街对面停下了。莱昂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呆呆地看着柯特向那辆车走去,收拢了伞,钻进车里……出租车的前灯亮起,开动起来。……车开远了,把他一个人留在湿冷的黑暗里。21莱昂湿淋淋地爬到了驾驶座上,把钥匙插入方孔。车发动了起来。“我得先回去,好好地洗个澡,睡一觉。”他自言自语。“明天……”明天,柯特就会回法兰克福去了。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显得那么绝望?明明法兰克福不是什么很远的地方。而且柯特以前也离开过一次,那次是去埃尔福特,几个月后他就回来了……——但是你知道他这次不会再回来了。那个心底里的声音说。柯特整理出了那些原属于莱昂的衣服,清洗过熨烫平整,叠放在后座上。他签过字的授权书折成一团塞在手套箱里。他说:“我的工作已经做完了。”他甚至都不愿意再跟他一起,坐在同一部车里……莱昂猛地踩下油门,车蹿了出去。雨刷在前窗快速地摇动起来。视线模糊。只是柯特而已。莱昂想。他的思绪里带着愤怒和痛楚。为什么我要介意?甚至都算不上是朋友……“我没有朋友。”十四岁的时候他曾经对柯特说。“我有一些家人和亲戚们,还有很多为我们工作的人。但是没有朋友。”柯特说:“你希望你的朋友是什么样子的?”“我的朋友,还是我的一个朋友*?”他轻蔑地笑着说。“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需要。“你知道我有一个舅舅,乔瓦尼。他有很多情人,男情人和女情人。他们说,他令他的情人们彼此争风吃醋,最后在他四十岁生日的那天,在帕多瓦广场上被他的一个情人从背后开枪打死了。“我看过他的情人们的照片,很多。他们都很迷人:男人和女人。——我想这才是我想要的一切。”“包括被人从背后开枪打死吗?”“当然,有谁高兴活到四十岁以后的日子去呢?”他向他露出了放肆的笑容。“我这种理想吓到了你么,书呆子?但这不关你的事,我决不会要你做我的情人:因为你很无聊,而且不够好看。”……根本就是两个世界里,天差地远的两个人。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交集。为什么我会如此在意?“我觉得好玩的是,”十九岁时他向柯特说,“施瓦本人喜欢森林,也喜欢企业,而伦巴第人喜欢歌剧,也喜欢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