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大隐在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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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人重商，商贾重利，永都城处天子治下，富庶更是不同别处。入夜依旧繁华喧闹，街头市坊人来人往，东奔又西走。这天傍晚，闹市的一家典当行内，此刻本该冷清的铺子反而吵吵闹闹。 凑近了打听，原来是多日不曾露面的当铺大掌柜正为了一件稀世的宝贝与人争得不可开交。边上围着一圈铺子里的伙计，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掌柜：公子您出个价钱，就把这宝贝让给小可罢！ 这掌柜的瞧着是满头大汗，想来是劝了许久不能遂愿。只见他面前一文生打扮的人却依旧摇首，笑而不语。 掌柜：这、这本店虽小但本钱还是有的，您是兑现银还是银票，就为这宝贝小可定当办妥！ 老老急得胡须都扽断了好几根，把个家底全抖了出来。 文生：老掌柜莫要劝了，此乃祖上传下的宝物，晚辈不才将其典押已是大过，万不能再拱手让人了。 他好言说道，拱手作歉。 掌柜：也罢！那公子欲典兑多少银钱？ 他一咬牙只得作罢。 文生：五十两银票即可。 文生伸手展开五指答道。 掌柜：……好！这当票你且收妥了，三月后若不来赎便要作罢，可记仔细了！ 老掌柜心里又气又笑，这书呆子明知道是宝贝才当五十两，却又死活不肯卖，真真气煞我也。 文生：晚辈记下了，多谢。 又是一揖，他收齐两张票子便转身迈出了大门。 当铺伙计们见此一拥而上，皆欲瞧瞧是怎样的稀世珍宝让掌柜的急红了眼。几个胆大的更是不知死活地探出了手，被老老尽数拍下。 掌柜：大胆！谁还敢动手？！虎子，快去肖府请常管家来！ 他抓过一旁的鸡毛掸子狠敲了几下，对着众人瞪眼吼道。 虎子：……若是常管家不在府里怎么办？ 他委屈地问，方才被鸡毛掸子扫了一下，却还舍不得走。 掌柜：那就把东家请来！ 虎子：东家又不管事儿…… 他小声地咕哝，两只眼睛还四处乱转。 掌柜：你小子懂什么？还不快去？！ 老老不耐地抬起鸡毛掸子，作势要抽，直把个虎子吓得蹦了起来，一溜烟就跑到门外转角处没影了。 再说那文生自打离了当铺后便专拣冷清阴暗的小道而行，远远地瞧见巡城的士兵更是扭过头便匆匆急走。左转右拐不知怎的就被面前长长的一排车马舆架拦了去路。他抬头一看，原来是挺热闹的一家酒楼饭肆，高挂着的匾额上是三个逎劲的颜体：太白楼。 这身着青布棉袍的书生正是自凌飞的将军府内兀自走脱的杜思圆，此时见到太白楼内灯火通明，浓香四溢，方觉腹中甚饿，饥肠辘辘。她低头一阵思索，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噼啪啪……” 一长髯老者立在账台内，着一身花青色铺地锦衣，镶边压着万字纹，面容和善，正手抚算盘拨得飞快。另有一伙计模样的立于台子前，似在抱怨着什么。 伙计：那张台子的书生要俩馒头啃了一晚上，这会儿该打烊了还不走，莫不是又一吃白食的？ 他忿忿不平地数落道。 闻听此言，老者抬头细观，但见烛火明灭处有人独坐不语，低头小憩。 老者：你去罢，我自有主意。 他自内中走出，缓步踱至那人面前。 老者：才子吃得可好？ 待看清是一年青文生，便点头作问。 文生：甚好，多谢老丈关心。 他且站起身来，恭敬揖道。 老者：老朽乃是此间太白楼的掌柜，才子有甚难言之隐何不道来，看是帮得帮不得？ 这文生礼貌周全，且面相清俊儒雅，老掌柜不由心生好感。可他却不知杜思圆乔装改扮的文士在这枯坐整晚，干啃馒头，受尽白眼就单等的这句话哟！此时少不得把来历遭遇捏造一番，话到凄凉处自己都禁不得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老者：原来水公子是寻亲无门，又耗尽资财方落得如此狼狈啊…… 杜思圆：正是正是。 思圆点头附和。 老者：那公子眼下有何打算？ 他话锋一转，问起了当下。 杜思圆：尚无打算。如今孤身一人，流落他乡，但求日有三餐，夜得一宿而已。 说罢复又叹起气来。 老者：我看公子一表人才，不如待老夫出对考你一考。若能答出便留在楼中做些事情，三餐一宿自有照拂；如若不然，亦分文不取，但还请公子另谋出路。 他沉吟半晌，方捋着长须娓娓道来。 杜思圆：正合吾意，还请先生赐题。 思圆微微一笑，拱手作答。 老者：酒贱村村醉。 捻须笑吟曰。 杜思圆：这有何难，梅幽树树芳。 她略一沉吟，轻诵道。 老者：不急，春风十里莲花白。 他笑意渐深，又出一联。 杜思圆：这个么…… 思圆微微侧首，暗暗想来，摇头哦曰：“杏雨千倾竹叶青”。 杜思圆：先生以为如何？ 她不禁悄悄捏了掌心，把个掌柜的看了又看瞧了再瞧。 老者：嗯……这个…尚可罢。 他抚须斟酌道。 老者：老夫尚有一谜，水公子不妨试猜。 老掌柜摇头晃脑卖着关子说。 杜思圆：先生请说。 思圆暗道果真是不可大意啊。 老者：银蛇游江，江畔圆月落清辉。 他略缓片刻，而后慢慢道来。 思圆闻说暗沉吟，费思量。 窗外冰轮转无声，月儿皎皎照阿谁？再抬首时，她已理出头绪，轻瞥楼内一角，不由莞尔。 老者：公子可是成竹在胸了？ 老掌柜颔首笑问。 杜思圆：不敢，只是这楼内的“油灯”怕是该灭了，且待我去点来。 她面含笑意，语带双关，眉目间皆是得色，作势便欲起身。 老者：哈哈哈！果然甚妙！水公子莫急，明日再去也不晚哪！ 老掌柜听后开怀大笑，抚掌称妙，亦是一语双关答曰。 杜思圆：如此……多谢老掌柜了！ 思圆起身向老掌柜深施一礼，礼罢二人又是会心一笑，这一老一少可是相谈甚欢啊！ 小隐于野，大隐在市。凤隐龙藏或难觅，竞逐日月未定天！ 欲知后事如何，请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