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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溜敞口浅腹的仿古酒碗。罗韧揭了盖子,一碗碗的斟上,每个人都拿了,清冽的酒液在碗里荡着,劲辣的酒气晃在鼻端,炎红砂双手端了,两颊直发烫,心里头鼓着一股子劲儿,有点激动。觉得像桃园结义、歃血为盟、同生共死,仰头喝光了还要把碗摔碎在地上,踩着混了酒水的碎片往前走,一身的胆气豪气,背水一战。罗韧像是看出她心思,咳嗽了两声,说:“碗是朝酒店借的,还要还回去。”炎红砂赶紧端稳了。碰完了杯,不约而同,都没有立刻喝,一万三看罗韧:“不说两句吗。”罗韧笑:“大家都说两句吧,想到什么说什么。”炎红砂抢着先来:“我先说。”“希望罗韧的法子是对的,后续进行的顺顺利利,大家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说完了,仰着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全喝了,一股子辣劲烧进胃里,又返到脸上,两颊酡红。曹严华说:“红砂meimei豪气,不愧是世家出来的。”世家?是指他们炎家世代采宝吗?虽然叔叔横死,爷爷炎老头又做过那么不光彩的事,但忽然被夸,还是觉得脊梁骨一挺,有点骄傲,没给家里丢脸。一万三第二个发言:“二火都把话给说完了,我要求不多,活着,平安,不损胳膊不损腿,还有……”他想了想,忽然觉得所有的“还有”都挺虚的:“就这样吧,干了。”一仰头,也喝了,他素来喝调过的洋酒,从来喝不惯白的,但也怪,这一次,酒线一路烧下去,像是一路冲开毛孔,辣的痛快,热的舒爽。曹严华憋了半天,不干了:“小罗哥,谁先说谁占巧,不就图个平安吗,说不出别的花了。”罗韧笑起来,酒碗端到唇边,说:“那就不多废话,平安。”木代也在心里默念:“平安。”平安才有命,有命才有日子,有日子才有生活,那种她向往的生活,比如……在超市里,她推着购物车,而他,伸手取下她够不着的柴米油盐。决定了,就着手开始。函谷关、凤子岭,到底是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凤子岭本身的地势,就像一个大的凤凰鸾扣,稳妥起见,也许在那里,更适合进行最后的封印。考虑再三,开车回去的话,一来一回,徒耗时间。罗韧给神棍打电话,通知他可以出发,中途取道丽江,把六根凶简带来通县,最好别做什么转移,连鱼缸带水一锅端,先量尺寸,让玻璃师傅做个盖,罩好之后外头用皮缚拉条绑紧,装箱,箱子和鱼缸之间,放置大量塑料气泡薄膜和泡沫板。同一时间,木代也联系了郑明山——他在各地都有交情很铁的朋友,能不能安排车,从有雾接上神棍到丽江,带上“货”之后,一路来通县,价钱上,只要不离谱,都能接受。郑明山回答:“钱都小事,不过一辆车跑全程,人累,车也废,我倒可以多联系几个沿途的朋友,一人负责送一段,跟跑接力赛一个道理。”这样更好,至多两天就能赶到。郑明山没问她为什么,只要了神棍的号码,方便当地的朋友联系了去接,挂电话的时候,提醒她:“师父的墓地已经择好了,我这几天会回去,把师父的骨灰请过来。下葬会等你一起,你那里完事了之后记得跟我联系。”木代的眼眶微湿:“大师兄这些天一直在保定吗?”“是。师父这么想回到这里,我猜,保定可能是她出生的地方。我在这里待了不少日子,有一次,路过一个街口,有个老人家跟我说,那里,原先是个大十字路口,早些年,真有个酒坊,上百年了,传了好几代,卖最烈的烧刀子,日本人占领的时候,被烧了。”“能打听到跟师父有关的事吗?”“我也是这个想法,一直打听,但是这么多年了,人事变化太大,没什么头绪,能记住师父的,也许只有我们了。”挂了电话,木代握了手机,在窗边怔怔站了好久。通县的山多,青灰色的山线,屹立了得有成千上万年吧,比人、朝代、建筑都要长久,现在的群山合围下,是新兴的城市,那么多旧的年代,老的头绪,曾经鲜活的人和事,都被遮盖掉了,日子久了,就再没人记得了。鬼使神差的,木代拨了万烽火的电话。说:“我想打听个人。”万烽火永远的公事公办:“要钱的。”她点头:“我给,真给,只要活着,一定给。如果你收的多,我一时付不出,能分期付款吗?”也许是语气特别诚恳,万烽火居然没嫌弃,也没抬杠:“打听谁?”“我师父,梅花九娘。”“有雾镇,观四牌楼的梅花九娘?”木代紧张的一颗心砰砰跳:“你早就知道了?你知道我师父?”万烽火解释:“之前,神棍让我打听过一个叫观四牌楼的地方,我从那开始知道你师父的。你自己的师父,你打听什么?”木代说:“师父死了,我想知道多一点师父早些年的事。”这样啊,万烽火觉得小姑娘尊师重道,怪有人情味的,于是也给了个挺有人情味的答复:“那给你打八折。”当天晚上,神棍已经到了丽江,打电话来说鱼缸尺寸量好了,玻璃店的师父正连夜赶制,没大意外的话,第二天一早就能出发。罗韧叮嘱他:“你什么都不用管,就押货,盯箱就行。”神棍回答:“说的跟我会管别的事似的。”又说:“聘婷是你的meimei吗?你跟她的关系是不是不好啊,她问我你在忙什么,我说,你自己问他呗,她摇了摇头,就走了。”罗韧愣了一下。他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想起刚到罗文淼家的时候,聘婷抱了木头的红缨大刀,跟他说:“小刀哥哥,爸爸说有坏人要害你。你别害怕,我有刀,坏人来了,我就砍他。”放下电话之后,他跟曹严华他们说了句:“咱们抱最大的希望,也得做最坏的准备。”曹严华没听懂:“什么意思?”“万一回不来,有没有人要告别,有没有人要交代?”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木代回到房里,盘腿坐在床上,给霍子红打电话。接通了,那头很吵,酒吧一贯的调调,霍子红说:“你等一下。”木代静静听那头传来的声音变化,音乐声、吵声渐隐,蹬蹬蹬上楼梯的声音,关门声,然后,就清静了。红姨大概是回到房里了。说她:“女大不中留,伤还没好全,就跟着罗小刀跑了。”霍子红也算见过世面,只想起来提两句,并不是真的唠叨,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