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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涌而来的异样情绪充斥他的心房,不知多久,他才扯出一缕笑容,向定定地站立原处一言不发的苏沁琬伸出手,哑声道,“沁琬,过来!”苏沁琬轻咬着唇瓣,怔怔地望着他,直到感觉视线开始变得朦胧,那声‘沁琬,过来’在她耳边化开,晶莹的泪珠一下子便滑落了下来。她猛地扑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中,纤细的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腰身,任由混合着种种复杂情绪的泪水染湿对方的衣裳。感情上,她该怨他的,是他将自己推到如今这般境地。可是,理智上她更清楚,今日种种,亦是她的配合与默许。从她作出争宠决定那一刻起,她便再难独善其身。阴谋、暗害、冷箭、刁难,甚至会累及她身边的人,这所有的一切,她避无可避,也容不得她避。算不得什么心甘情愿,可却称得上是求仁得仁,所以,严格来说,她连怨的权利都没有!赵弘佑叹息着轻抚她的后背,用上几分力度将她抱坐在腿上,沉默着抱着她,任她在怀中抽泣不止。许久,苏沁琬才轻轻推开他,掏出帕子拭了拭泪珠,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道,“她们都不喜欢嫔妾,嫔妾只有皇上了,皇上可会一直这样在嫔妾身边?”这副好不可怜的模样,活像在外头受了小伙伴排挤的孩童,哭哭啼啼地回家寻求亲人的安慰。赵弘佑本有几分沉闷的心情,如今也不禁稍稍消退几分,只感到有些好笑,笑意漾上唇边,刹时间便让本就泪意朦朦的女子一下便又掉起了金豆豆。苏沁琬一面用力欲推开他抱着自己的手,一面抽抽搭搭地道,“皇上也与她们一样……”赵弘佑强忍笑意将她锢在怀中,感觉对方不停地扭动身子挣扎,忍不住抱得更紧,凑到她耳畔低声道,“朕又怎会与她们一样……”“可、可你明知道嫔妾如今很难过,你、你还笑!”苏沁琬边哭边指控。连‘你’都出来了,可见这小狐狸真的是难过了。赵弘佑轻叹一声,亲了亲她湿湿凉凉的脸蛋,额头抵着她的温声软语,“是朕不好……”苏沁琬望了他半晌,重又扎进他怀中,片刻之后,闷闷地道,“嫔妾是不喜欢刘贵嫔,也总与她呛声,但嫔妾从不曾想过要取人性命。淳芊整个人都傻呼呼的,连见只虫子都害怕,更不必说让她杀人了。”“朕知道。”赵弘佑将她搂得更紧,低低地应了一声。他自然知道刘贵嫔的死不仅与淳芊无关,更是与怀中这只小狐狸无一丝半点关系。苏沁琬猛然抬头,双眼闪闪亮地盯着他,“皇上相信?皇上真的相信嫔妾和淳芊都与此事无关?”见她这满脸惊喜难捺的模样,赵弘佑习惯性地又想打压一番,可话到了喉咙却又咽了回去,只是深深凝视着对方,直望得苏沁琬眼中渐渐浮起一丝难过与不确定,这才往她唇上一咬,“嗯。”苏沁琬拧着眉愣愣地望着他,许久许久,才长长地吁了口气,软软地倒在他怀抱中,阖上眼眸喃喃地道,“好累,让嫔妾先睡一会……”赵弘佑低着头,目光紧紧锁着她,看着她脸上果然是掩饰不住的疲累,怜惜心顿起,揽着她轻轻拍了拍,“睡吧……”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轻浅平和的呼吸声从他胸膛处透出来,他不自觉地将她抱得再紧些,凝视着怀中那张已浮出丝丝红晕的睡颜,眼神复杂难辩。这样一个娇人儿,让她独自一人面对后宫种种纷争,是不是过于残忍了?他明知道后宫里的腥风血雨绝不亚于前朝,可却仍然将她推了出去。如今,她终于如他所愿,成为只能攀附着他生存的藤蔓,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却不知为何,心里是一股又一股让他难以分辨的异样情绪。夜幕渐渐降临,将满室的光亮一点一点驱赶。赵弘佑始终抱着陷入了沉睡中的苏沁琬,静静地坐在软榻上,好像这样抱着她,才能让内心多添几分平静。“皇上,该掌灯了!”芷婵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只看了两人一眼便垂下头去,低声提醒。“嗯。”赵弘佑应了一声,任由她将烛台上的蜡烛点燃。突然如来的光亮晃得他有几分不适应,他微阖着眼,半晌之后若有似无的轻叹一声,抱着沉睡的苏沁琬大步到了内间,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床上,再为她盖好被子,随即低声吩咐芷婵,“好生侍候你家主子!”言毕,抬腿往门外走去……从御辇上下来,守在门外的小太监连忙迎上前来行礼道,“皇上,靖王已等候多时!”赵弘佑‘嗯’了一声,背着手迈着步子进了殿门,果然便见靖王赵弘谨安安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察觉他进来后缓缓起了身,恭恭敬敬地施礼,“臣弟赵弘谨恭请皇上圣安!”“免礼!”赵弘佑在御案前坐下,端过一旁摆放着的茶碗呷了一口后,淡然无温地问,“不知皇弟这回是为了何事来求见朕?”赵弘谨‘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音充满苦涩,却又带着恳求,“臣弟自知实是不该,但……为人子当报养育之恩,她纵是犯了再多的错,有着再多的不是,可终究是生养了臣弟的……恳请皇兄念在臣弟这几年的尽心尽意份上,再、再饶她一回!”‘啪’的一下瓷器落地的清脆响声,却是上首的赵弘佑愤怒地将手上茶碗掷到了地上,“若不是看在你还知情识趣的份上,朕这些年便不会一再容忍她!你该知道,就凭她当年对母后的种种,朕便绝不会轻饶了她。若非母后心慈,你以为她还有命留至今日?”“臣弟明白,臣弟……恳请皇兄开恩……”赵弘谨低垂着脑袋喃喃,几滴茶水飞溅到他脸上,可他却浑然不觉。赵弘佑冷笑一声,“贤敏皇后那一回,她虽用心险恶,但终究并不曾动手,魏良媛那次亦然。可这一回却是不同,刘贵嫔纵是有罪,可却轮不到她来惩治。刘家,可不是什么虾米豆腐!你瞧着吧,早则明日,迟则三日,刘家人必会上折为他家女儿讨个说法!到时候……朕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值得朕包庇那个曾给母后添堵,如今又在朕的后宫中兴风作浪的女人!”赵弘谨身躯不住地颤抖,薄唇紧紧地抿成直直的一道,撑在地上的双掌死死的攥着,许久,才沙哑着声音道,“刘锦威这几年持着燕国公的权势,私扣军饷,又纵容子侄鱼rou乡里,早就惹得天怒人怨。臣弟认为,此等国之毒虫实不能留!”赵弘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凡事均要讲求证据!”“臣弟明白,臣弟先行告退!”赵弘谨一咬牙,沉声道。赵弘佑又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看着他躬着身子退了出去,直至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才有几分无力地靠在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