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屋

    关在安静昏暗的房间里几个小时，走出警局时，陈巧以为会不适应外面的喧闹和明亮。

    像电视剧里常演的那样，有个好的寓意。

    但天色阴沉暗淡，门外冷清得很。

    她轻叹了口气，自己怎么突然会生出这样矫情的想法。初春的平洲有这样天气，再平平无奇不过。

    “哔——”

    长而尖锐的汽车鸣笛声突兀响起，打断陈巧情绪。

    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路边，鸣笛。

    陈巧看到主驾驶上的徐瑾阳，心跳微滞。他不是挂了她电话么，怎么会这么快收到消息出现。是他交的保释金让她暂时自由？她还以为...

    鸣笛声又“哔哔”响起，她忙收起思绪快步上前拉开车门。

    突然起了风，几缕头发散乱到脸前，她拨开别到耳后上了车。关上车门，风阻隔在车外。

    徐瑾阳脸色不耐，似乎不满她让他等了这么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陈巧侧头抽出安全带系上，小声问。

    “曾义天电话打到黎谦爸爸那，喊我来领人”，徐瑾阳发动车子，话里话外透露着被迫跑一趟局子，还要交大笔钱的不快。

    陈巧转头，曾义天通知徐瑾阳过来保释她？

    她大概做梦也不会梦这么毫无逻辑的事。

    “和你没关系”，徐瑾阳气定神闲握着方向盘，指节敲打道，“他最近太闲，变着法子找我不痛快。六百万保释金，啧，警察敲诈勒索起来花样不少。”

    陈巧心稍微安定，她被抓原来是曾义天存心和徐瑾阳过不去，找名头敲他竹杠。

    这次进警局，她进去的奇怪，出来的也随便。好像只为了随便走个过场。黄沙的案子警察没有证据，她本不该走到保释这步。

    但曾义天怎么肯定徐瑾阳愿意为她花钱付保释金呢，连她自己都是不敢想的。

    因为这次算是被他无辜牵连？

    她定定看着徐瑾阳，踌躇几秒后，问道，“我们去哪？”

    徐瑾阳轻笑一声，“出了警局当然要接风洗尘，给你洗洗晦气。”

    “洗晦气？”

    陈巧轻轻重复这三个字。

    可能...真的是个肮脏不详之人，是该洗洗晦气。

    心里发堵，她扭头看车窗外。灰蒙蒙天空之下也是灰色的建筑，行人和路面。突然一抹亮色出现，是穿橙红色马甲的环卫阿姨在清扫垃圾。

    还没能自艾自怜三秒就听徐瑾阳道，“不洗洗晦气，你再进几次局子我只能申请破产了。”

    陈巧：“......”

    她就算每小时进一次，这辈子也没法让他破产吧？

    *

    下了车，像是古代哪个山里隐居之人的庭院之门，又像是山中古寺的门扉出现在眼前。

    门里郁郁青青，门头木质招牌上遒劲的字体写着“柚屋”。

    陈巧复杂看向徐瑾阳，他接下来该不是要带她去洗柚叶澡？

    他刚下车，见她站着不动也没多解释，嘴角勾起，径自搂住她进了这家很有禅意的“柚屋”。

    进了门，走上曲折蜿蜒的石板路，石缝间长着嫩绿的青苔野草，路两边有高大翠绿的蕨类植物，还有奇异形状石头堆叠成的假山，清澈溪水潺潺沿着岩石流下。

    “哗哗”水流声单调而有节奏，仿佛能抚平任何心中焦躁不安。

    很有意境的设计。

    陈巧一路欣赏雅致的景观，很快到了主屋，才发现这是一家餐厅。

    庭院开阔，摆设也如屋外景观一般清幽，餐桌都靠着能欣赏绿水青石景色的回廊处，没有设包厢。

    刚踏进屋内，立刻有男服务生上前引他们坐到了其中一处餐桌上。

    他好像很熟悉徐瑾阳的喜好，会喝什么茶，坐什么位置。

    陈巧心想，徐瑾阳应该是这家柚屋的常客。

    手中被塞入菜单，徐瑾阳示意她可以点餐了。

    她扫了一眼，菜单上都是以“柚子”为主题的菜色。

    果然是“柚屋”。

    “我没吃过，你点吧”，陈巧将菜单还给徐瑾阳，徐瑾阳却直接把菜单递给服务生，服务生收下菜单后便离开了。

    看来不用报菜名就知道他会点什么菜。

    陈巧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茶味甘甜，香气幽淡，她静静品茶观景。屋内零星几个客人，交谈声少而低，这种幽雅的环境好像大声说话都会破坏这份美感。

    在警局里没怎么喝水，现在到了这里竟有些不真实的幻觉。

    徐瑾阳可能看多了这里的景色，没像她一样感兴趣，看着她笑道，“景色如何？”

    陈巧点点头，也说不出什么有诗意的话描述，“很好。”

    正聊着，有服务生端着盘子走过来。

    这家餐厅上菜这么快么？

    陈巧暗暗奇怪，见到服务生放下一个小瓷瓶，和几个小杯子，才明白是先上了酒。

    服务生没有斟酒就退了下去，徐瑾阳以前来应该也是自己倒酒。

    “傻愣着做什么？”

    徐瑾阳笑道，捏起空杯子朝她举着。再明显不过，这场酒由她负责来倒。

    陈巧满上两人的杯子，喝了口。

    是米酒。

    刚放下杯子，入口处又进来两名女客人，依然有服务生立刻迎了上去，将她们安排到了离他们这处最远的桌子。

    服务生也知道江心和徐瑾阳那些事么？

    陈巧看着远侧的江心，淡淡想道。

    第一眼看到江心，她以为是徐瑾阳故意带她来这做给江心看。

    她又抿了口酒，舌尖辛辣，小心打量着面前气压低下去的男人。

    不是故意的，是偶遇。

    这家店，他大概以前经常和江心过来，更可能是，历任女友都有幸来过。

    陈巧忽然觉得这里的景色索然无味，可惜没碰上一个好天气，阴天总缺了点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