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地下室

    难以想象Z市还有如此破旧的地方。

    这个二十平米的空间位于一栋老旧楼房的地下室。地面是粗糙的水泥，角落堆放着几沓落满灰尘的录音带，墙上挂着几块廉价的吸音泡沫板。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尘土的味道，灯光昏黄微弱。

    这似乎是个录音和排练的场所，角落放着一台老旧的混音设备，连接线凌乱铺开。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套架子鼓和各类电声乐器，只有这些乐器看起来较为崭新，与房间的其他设施显得格格不入。

    同样格格不入的，还有坐在褪色沙发上的一男一女。他们看起来很年轻，脸上洋溢着朝气与活力，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开始的录制。

    “小川，真的谢谢你帮我录音，改天一定请你吃饭。”女生有一头顺滑的黑色长发，笑起来时脸颊上露出深深的酒窝。

    “嘿嘿，应该的，雯姐不用这么客气啦。”名为小川的男生笑得有些腼腆。

    女生名叫谢雯，两年前刚从附近的县城来到省会Z市打拼，偶尔做模特，在各类酒吧驻唱，但更多时间专注于自己的音乐创作。男生名叫顾昀川，是谢雯驻唱酒吧的吉他手，两人因工作逐渐熟识。

    这次录制，谢雯打算正式录下自己创作的歌曲，并计划将录音带投给唱片公司，期待能够被挖掘。

    “那我们现在开始吧，雯姐想从哪首歌录起？”昀川问。

    “那就……《霓光》吧？”提起这首歌，谢雯显得有些羞涩，低下了头。

    “喔——”昀川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霓光》是谢雯写给Neonlicht乐队贝斯手阿哲的歌，也是她玩音乐的初衷。那是八年前的暑假，谢雯在表姐家寄宿时，表姐带她去体验了大城市的各种新奇事物，其中就包括一次Live   House演出。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音乐可以这样表达。她生于一个公务员家庭，家教严谨，小时候接触的音乐只有古典钢琴的刻板练习。而那晚，舞台上的Neonlicht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斑斓的霓虹灯与迷幻的合成器音效交织，鼓点疯狂的律动仿佛子弹击中她的心脏。而最吸引她注意的，是舞台角落的贝斯手。他留着一头灰棕色的卷发，垂落在额前，演奏时冷漠又专注，贝斯的低频如地震般震撼着她，连心跳都与之同频。

    从那时起，她便深深着了摇滚乐的道，冒着与父母断绝关系的风险，毅然来到Z城追求梦想。在她打算投递的唱片公司中，她最期待的便是鸿岳唱片，因为阿哲如今正是那里的编曲和制作人。阿哲，本名周哲东，乐队解散后加入鸿岳唱片，已经捧红了几个歌手和乐队，在圈内颇有名气。

    “雯姐？那我们开始吧。”昀川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谢雯的思绪。

    两人各就各位，戴上监听耳机。谢雯深吸一口气，指尖触上琴键，旋即轻盈而流畅地弹奏起来，音符通过线路传导开来。前奏结束，她缓缓开口，富有磁性的声线如涓流般涌出，与钢琴的旋律交织在一起。她的嗓音低沉醇厚，像热腾腾的液态巧克力，和她干净甜美的外貌形成鲜明对比。

    “光线碎裂成记忆的纹路

    你站在光影交织的虚空

    拨动琴弦

    拨动时间的脉搏

    合成器的冷调

    雨后的空气

    我在光线之外

    却被音符看穿

    你不属于这里

    也不属于我

    你是霓光下的幻影

    游离在现实的边缘

    你背对世界

    背对着我

    音乐将我们紧紧缠绕

    我仰望你

    在刺眼的霓虹下

    旋律散去

    一切归于寂静

    我依然身处黑暗

    手中只剩下破碎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