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太老实的史莱姆

    我是史莱姆。

    准确来说，我本来并不是史莱姆，但是睡个觉醒来莫名其妙从现代社会的人类变成了史莱姆——那种西幻设定最常见的、每天在太阳底下散步等着被当成初学者经验包的魔物草史莱姆。

    史莱姆是天地孕育的，没有亲人也没什么羁绊。我这族草史莱姆日常就是白天稀稀拉拉在太阳底下晒太阳，晚上聚在一起睡觉，随时准备被当成经验包杀掉。我甚至不用自己努力，因为虽然很少，但是每天经验都会通过晒太阳和贴贴自己到我身上。

    这日子简直太安逸了。我只需要每天得过且过，偶尔躲避一下新人冒险者的武器或法术攻击，就可以安安稳稳变得越来越强。很神奇一点在于，我可以看见自己变得有多强，只需要用力憋口气看看自己身上绿色有多浓郁，体积是不是涨大；而当我不需要查看的时候，我的颜色就能看我心情随意深浅变，体型也和普通小史莱姆没有区别。

    同时我并不孤独。虽然史莱姆这个种族的确生来智力低下，大部分傻呆呆的，但也不是完全无法交流。很多史莱姆都像没长大的小孩一样天真好骗，偶尔也能遇到其他属性的史莱姆拓宽对世界的见识。

    渐渐的，我也拥有了许多史莱姆朋友。从一起晒太阳的青绿草史莱姆，到水域中冲浪的碧蓝水史莱姆、岩石伴生亮晶晶的七彩矿石史莱姆、雷雨天山谷里诞生把我电黑的紫金雷史莱姆、随着风到处飘荡的浅苍风史莱姆、夜里才会从地下钻出来的棕褐土史莱姆和火山来差点把我点着的赤红火史莱姆等等。

    它们叽叽喳喳讲述自己出生来所见所闻，用词有点类似于我来这里前世界的幼儿园小朋友——天真有趣，偶尔还有点吵。

    水史莱姆说，这里是河流的发源地，顺着水往下走有人类的聚落；矿石史莱姆说，山里埋藏着很多亮晶晶的石头，如果我喜欢也可以分给我；雷史莱姆说，它们只能顺着雷雨在外出现，容易伤到朋友感到很苦恼；风史莱姆说，它们去过很远很远的地方，可以给我带远方的草回来；土史莱姆说，山脉下面有奇怪的东西，它们不敢去探究；火史莱姆说，人类很奇怪，即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踩在岩浆边上戳史莱姆。

    我在日复一日的交流里终于萌生出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活动范围逐渐扩大，直到走遍了出生的史莱姆山脉外围，甚至和雷史莱姆结伴深入过奇怪的洞xue去探索，可惜能力有限一无所获。

    如果不是碰见相熟的矿石史莱姆，我可能会就此迷失在黑漆漆的洞xue，或者被拿来照明的雷史莱姆和带我们出去的土史莱姆絮絮叨叨烦死。

    “不可以再下去了！”土史莱姆魔很好，如果有泪腺肯定当场哭出来：“洞xue很危险！”

    史莱姆山脉这个名字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这片山脉还有其他魔物生存，大多是低等魔物。它们大部分难以交流，不是没开智就是对史莱姆敌意很大，根本看不起史莱姆，所以姑且就把我出现的地方这么叫了。我很想走出去，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和大家一起晒太阳，所以没有动弹。

    至于为什么变成史莱姆，谁在乎呢？现在的生活比我以前幸福多了，在这里没有人期待我变成什么样子，我想躺着就躺着，感觉上辈子应试教育整的神经衰弱都要被这种快乐生活所治愈。我很爱成为史莱姆过活。晒晒太阳聊聊天，偶尔恶作剧一下，睡觉就大胆贴贴，简直活得赛神仙。

    可是史莱姆是会死的。

    也许我有智慧能躲过追杀，但我的朋友们没有，甚至没一个来得及和我道别。它们是我精神稳定的锚，锚是应该牢牢扎根的；因为它们是史莱姆，所以它们不能，让我原本被填满的心空空荡荡。

    我问一起贴贴的第二百五十三个草史莱姆，你们这样朝不保夕，朋友一个个死去，不会觉得伤心吗？

    “史莱姆从来不会去想超级复杂的问题，因为史莱姆就是史莱姆。史莱姆听得懂朋友在说什么，但是史莱姆觉得很奇怪，因为史莱姆一直是这个样子。”

    下一秒，它被人类偷袭，死在我的面前。

    史莱姆是天地的孩子，史莱姆每天都开开心心。史莱姆不会思考生老病死，史莱姆每天得过且过。

    可是我不愿意。我曾经是人，我有人类的自私，我希望我的朋友们都可以一直陪着我，一起在草地上晒太阳。史莱姆应该站起来抗议，这么多史莱姆总能形成让其他生物恐惧的力量，而这份恐惧的力量才能让史莱姆们有尊严地生活。

    我在太阳底下翻了个身，然后把河边上人类拉的野生排泄物用力量催动草盖起来。边上有水史莱姆的遗体，它被随手抓起来擦屁股，尖叫着变成了失去生命力也不值钱的水史莱姆凝胶。

    水史莱姆们很爱干净，我听冒险者说过史莱姆们对环境很敏感，而且据我观察水史莱姆都有在史莱姆里也很惊人的洁癖。史莱姆的尊严之争刻不容缓，我拉上最聪明的几个朋友叽叽喳喳，比如还在对我迷路不满的雷史莱姆和为了告知我之前的火史莱姆被戳死从火山来的另一只火史莱姆。

    雷史莱姆身体里闪过雷电，它们的发音在细声细气的史莱姆族群中各位粗犷：“说的没错！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不过你是最聪明的史莱姆！”

    火史莱姆差点把周围花草变得焦黄：“对，其他生物太过分了，至少也要问问史莱姆愿不愿意被他们戳嘛！”

    果然史莱姆普遍不太聪明。也对，这种先天性能自己变强的物种总要有什么因素牵制，史莱姆的牵制就是智商。我不对它们当下能理解抱有任何期望，毕竟等它们接触并适应后就算不能理解也会自觉去维护这件事的。

    没有生命会不喜欢有尊严的自由地活着，至少我是这么以为。

    那么，我分批召集不同史莱姆使它们选出代表，开始发出史莱姆们的抗议！

    于此有利的是，史莱姆们交流很方便。我们似乎和前世的某些物种一样可以散发出特殊物质，让大家理解我的想法。同时，由于具有一定的智慧，我们可传达的信息没有人类想象中那么原始，还可以看出史莱姆们还是会有特定性格、简单思想和情绪。

    很多史莱姆并不是没有对此感到不满，它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改变。当我教它们团在一起更加强大时，我身体里涌入的力量似乎也愈发浓烈。这个现象很有趣，我询问了大家，好像并没有出现这种事。

    我想要变强吗？我是普通人，也会做强大的梦，所以是想的。但当我力量增长到可以感受其他生物的力量时，我陷入了沉默。

    或许英雄还是该让其他史莱姆当，我还是做个军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