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空的臭脾气是远近闻名的，多疑的性格更是让他讨厌与他人社交，放在以前社交的事都是由meimei代劳，哪怕是出售自己的特制药剂也是由meimei作为代理人替他出售。

    后来她与自己的一位好友一番商量后，善良的好友决定借一块会随着主人意识改变形态的空地给荧的自闭哥哥学习独自生活，而荧也不辜负好友的帮助，给空打理好一切后就迫不及待地丢下自己的自闭哥哥拥抱自由的旅程。

    倒不是荧冷血无情抛下自己还未走出阴影的哥哥，虽然精灵族天性薄凉，但她还是对自己的亲人很是上心，空因为被伴侣背叛的事而变得性情大变、一蹶不振，原本开朗温柔的性格也因此变得阴沉暴躁，她无法抛下受到创伤的哥哥离开，所以决定留下来陪伴在哥哥身边，一陪就是近两百年，曾经那些说好要一起踏遍整个提瓦特的人类旅伴也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她，无法实现的约定在她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遗憾。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空依旧恢复不了当初的模样，金灿灿的眼睛更是深沉得可怕，因为窗外的鸟啼声而暴怒地捏爆药瓶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为此荧还不得不为了空寻找不易被破坏的瓶子代替原来玻璃瓶。

    直到空发明了一种可以立即脱离负面影响并保持自己理智不被情绪支配的神奇药剂，荧才开始打起放手的念头。

    她不是空的母亲，她不过是比空晚几秒破壳的孩子，她也会为空的状态感到心疼，却也会因此感到疲倦，她希望空能够振作起来而非这样一蹶不振总是依赖着自己，躲在房间里就好像老鼠一样不敢出来见到太阳，只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因此她找到了她的长生种好友，希望对方可以助她一臂之力，让空学会自己踏出第一步。

    事实证明，荧的选择并没有错。

    空确实因为她的决然而逐渐振作起来了。

    就是...对待外人的方式依旧有些粗暴。

    2.

    斯卡拉很难入眠，这是空刚替斯卡拉换上一双漂亮眼睛的隔天发现的，那时候天才刚亮，空打了个哈欠准备起床梳洗，却发现斯卡拉正睁着黯然无光的双眼紧紧盯着他，那模样看起来根本不像刚清醒的模样。

    空这才知道，斯卡拉因为那不为人知的经历无法在正常状况下入睡了。

    在空和斯卡拉依旧是热恋中的恋人时，空就养成了抱着斯卡拉入睡的习惯，将身体柔软的人偶环抱在怀里，粗壮的龙尾巴也伸到另一侧，这姿态看起来就好像龙在守护他的财宝、护得死死的。

    虽然过去这种黏糊糊的行为让斯卡拉无比的嫌弃，但准备睡觉之时斯卡拉还是非常自觉地钻到空的怀里，接着很快地就发出平稳的呼吸声，或许是空能够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让他很快就能放下戒备，安然入睡。

    然而如今斯卡拉哪怕被空抱着一声声耐心地哄着也难以入眠，甚至担心空会嫌弃他似的，竟然还养成了装睡的习惯，或许人偶的身躯确实不需要睡眠补能，但破碎的精神却不能被这样熬着，为了让斯卡拉睡觉养好临近崩溃的精神，空还专门到外带回了熏香，就为让斯卡拉放松。

    结果不仅没有用处，还让斯卡拉更加睡不着了。

    空因为臭脾气又长居家里，没有太多熟悉的朋友，只能写信求助远在天边旅行的meimei，很快的送信的鸽子回来了，精灵族的血脉让他听懂了鸽子的话，边接过信边听着鸽子还吐槽了一番收信人的位置竟在高山处、寒冷的地点让他艰难地扇动冻僵了的翅膀等等的抱怨，待啰里啰嗦的鸽子离开后，空这才拆开了信。

    【致我亲爱的自闭哥哥：】

    【我没想到你还会找到斯卡拉姆齐并把他带回家，要知道这可是引狼入室啊，我愚蠢的哥哥。】

    【我不建议你将斯卡拉姆齐留在身边，毕竟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夺走你的翅膀，重归他的登神之梦。】

    【如果你还是要坚持留下他，那我希望你可以把他养在笼子里，又或者戴个项圈、拷个链子，以防他再度背叛你，毕竟我可没有那种功夫能再陪你渡过自闭的两百年...虽然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而且当年的事你也不过是个受害者。】

    【虽然斯卡拉姆齐可恨，但如果你坚持要帮助他，我也不会拦你。比起问你的meimei，为什么你不直接问本人呢？你可是万能药剂师，吐真剂总有的吧？没有也给我调制出来。】

    【问他过去发生什么事，问他为什么要背叛你，问他过去是否有真正爱过你。】

    【心结不解双方都难受不是吗？】

    空沉默地放下信。

    他从没有去追问斯卡拉的背叛与抛弃，更为了解过斯卡拉渴望成为神明的想法，他甚至连斯卡拉对他是真情实感又或者是逢场作戏都猜不透，只知道以前那位爱叫他【蠢龙】的漂亮人偶如今心灵变得破败不堪，换上再漂亮的眼睛也无法让他像以前一样亮晶晶的，黯然无光、空洞得好似死水，无论他多么努力拍动着水面也无法激起一丝波澜，让他心疼地要命，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送给他逗他高兴。

    他应该是要恨斯卡拉才对的。

    但他更想要看到斯卡拉笑起来的模样。

    他捡起了破破烂烂的小玩偶，缝缝补补地想把自己丢失多年的小玩偶修好，可是小玩偶又旧又破，花了好长时间和耐心也不过成功阻止棉花继续往外掉，小玩偶身上依旧有着难看的缝补痕迹、颜色也褪去许多甚至发白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将小玩偶收在怀里，不离不弃。

    毕竟那可是他最喜欢的宝物。

    他不舍得再伤害可怜的人偶了，所以过往的事他一句不提，唯一一次提也是在他被发qing期支配而失去理智之时才控制不住地说出口，当然那一次也是他将斯卡拉带回来后唯一一次伤害了他。

    毕竟斯卡拉当年背叛了，无论是恨还是爱，斯卡拉也因此成为了他一生都忘不了的执念，如此被他牢牢挂念在心里的人出现，被停滞百年之多的发qing期就好像被填上了缺失的齿轮，重新运作，汹涌澎湃的发qing期比他想象中的还难熬，一个不注意就将理智给丢失了。

    原本空还庆幸自己提前将能瞬间驱散负面影响并立即唤醒理智的药剂交到斯卡拉手里，以免发生意外，结果意外确实发生了却也没有遭到制止，那瓶药瓶滚到了床底下，而本该使用它的人正陷入昏死状态，紧闭着的双眼看起来有点红肿，眼角泛着红、脸颊上全是干涸的泪痕，他的身体更是有着大大小小的淤青和爪痕，身下更是一片狼藉，如同野兽般侵占的痕迹让空傻愣在了原地，大气都不敢喘，颤抖着手想要触碰对方，却看见了那道绕在人偶脖子上的花纹。

    他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

    暂时性脱离发qing而恢复理智的空自然不会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吸了吸鼻子，连掉出眼眶的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就从出了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到了几瓶高级恢复药，事不宜迟地就往人偶身上抹去，但人偶的恢复系统似乎早早就受损，那几瓶药根本起不到多少效果，让本就因为不安而变得烦躁的空直接捏爆手中的瓶子，然后伏下身体对着斯卡拉的嘴就是一吻。

    这不带情欲的吻看似非常轻柔，却依然透露着些许的急促，毕竟此刻他是为了治疗斯卡拉才出此下策——龙的眼泪、唾液和血液有着强大的愈合能力、适当地稀释和调制便能治百病，又好似龙鳞可做坚不可破的盔甲、龙骨可做无人可敌的武器，龙族全身上下都是宝，或许只是因为如此龙族的繁衍能力大大下降、数量少之又少，而空与荧便是龙族最年轻的后代。

    空这一吻多多少少带点鲁莽，毕竟没有得到稀释的龙族体液将会成为骇人的剧毒，但不依靠这种方式就无法达到治疗效果——此时此刻的斯卡拉就好像一个破了大洞的水桶，无论倒多少杯水都会漏得干净，唯有用大量的流动水才能将比漏出的水更快一步地其勉强装满。

    正如空期盼的，斯卡拉身上的伤确实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些，然而他并没有继续用唾液继续治疗斯卡拉的打算，毕竟急速的疗伤会带出不少的后遗症。金色的龙擦了擦让自己视线模糊不清的泪水，怕着凉似的给人偶盖了被子，这才下床去准备热水和毛巾给斯卡拉擦身。

    他本该恨斯卡拉才对、他本应该尽情折磨斯卡拉才对，就比如不顾对方意愿占有他，把背叛自己的小人偶欺负得如同破烂的玩偶并关在房间弃之不顾，人偶无需进食、也不会生病，残缺的身躯和涣散的意识更是让他逃也逃不掉，一辈子只能成为任他发泄的娃娃，就如同圈在他脖子上的奴隶印记，那将会是囚禁他一辈子的枷锁。

    但是斯卡拉已经很可怜、很可怜了。

    原本骄傲任性的小猫现在变得连面对疼痛都不懂得反抗了，任由自己被陷入发qing而疯癫的他压在身下也毫无反抗的意愿，甚至可以说是主动，将那瓶可以保护自己的救命稻草随手扔掉，极度配合地要空尽情占有自己、尽情欺负自己，甚至还轻声诱惑着要奴役自己，让自己这样一个背叛者得到应有的惩罚。

    然而这具伤痕累累的身躯又该怎么熬过来自恶龙的折腾呢？

    ——斯卡拉全程没有说过一句【不】字。

    在给人偶擦好身，换上干净的衣服后，蹲在床边停止哭泣的空脸带着泪痕，看着正睡梦中的人偶出神，恍惚间他想起了斯卡拉唯一发出的求救声，但那却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寻死——

    【对、不起...】

    【求您...杀了、我...】

    一无所有的人偶带着绝望恳求着。

    空看着依旧漂亮好看却沦落到惨兮兮下场的斯卡拉，他的双眼被摘、四肢被夺，思考能力下降，恢复系统也大大损坏，最后就连他信心的来源、他的力量都被榨得干干净净。

    魔力储存器官消失得无影无踪，胸口底下的只剩下空荡荡的空间，人偶没有心脏更模仿不出心跳，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与普通生命的区别，更重视唯一能够让自己挺直腰的魔力器官，能让他忽视与普通生命的不同、使用强大的力量让所有不满的人都闭上嘴，也是他唯一能够直面提现自身价值的东西。

    而现在，人偶只剩下这具破败的身躯，以及为让空高兴而摆出的讨好与卑微姿态。

    3.

    这大概是空第三次带斯卡拉出门。

    毕竟前两次出门都谈不上顺利，空索性就减少了出门的概率，而这一次出门不止是带斯卡拉出去透透气，空也要到镇上取东西。

    恶狠狠地瞪了眼周围总喜欢把视线逗留在斯卡拉身上的人类，空恨不得直接露出原型恐吓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然而为了生命安全也为了不惹上祸端，他精灵龙混血的事是不得不对外保密之事，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好听，但经过斯卡拉的背叛之事这前车之鉴后，无论是空本人还是他meimei荧都不得不谨慎起来，生怕又会发生此类事。

    终于抵达目的地——那是一家看起来就充斥着金币气味的首饰店，是富人以及贵族们才会经常光临的昂贵店铺，前来的顾客不止高贵更有着优雅的举止与礼仪，因此光临此店稍有一个不注意可能就会闹出笑话并惹人鄙视。

    但空是谁？

    他可是脾气臭得可以砸烂你的店铺，事后再随手丢一大袋金币当做赔偿金的暴脾气暴发户。

    或者说暴发龙。

    反正商家要做好的是伺候好这大爷以免自己贵重的商品再次被砸得稀巴烂——上次那位得罪这位大爷的员工早被他辞退，现在只能由他自己来亲自招待这位贵客。

    虽说东西被砸了对方也会赔钱，还是双倍赔款，但比起钱他更在乎自己的商品，这些都是他自己细心挑选的上等好料然后在制作成一个个独一无二的首饰，都是他的心血啊。

    看着顾客将他宝贝得要命的人儿拉到接待处坐下，蹲在漂亮的孩子面前说着些悄悄话，又往对方怀里塞了个小猫布偶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往柜台走来。

    他知道那孩子，店里四周都设置了记录水晶，可以记录一个月内的所有发生在店里的状况，而这漂亮得无可挑剔的孩子却是被之前的那位员工刁难强度的傻子，当然这不是在贬义而是实话实说罢了——那孩子对外界的事反应都迟钝许多，木讷得像是一具没有生息的人偶，趁顾客随着接待员去了解珠宝设计时就对那孩子玩起了歧视，除了语言侮辱还试图抢走孩子衣服上的金扣子，就是见人呆傻对他的言语行为无动于衷才敢那么放肆。

    后来等那位顾客回来时，那孩子就好像被触动了什么按钮，睁大的双眸却依然止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哭得眼角的染上了绯红，鼻尖也红彤彤的，然而这哭的全程却安静得只能听见细不可闻的气声，仿佛眼泪那么不值钱地掉却与他本人无关一样。

    接着店就被砸了一大半，那位员工虽然活着，却是躺着出去的。

    他记得自己被叫回来的时候许多人围在店外围观着，他不得不压下急速跳动的心脏闯过店门口旁边的破洞，走到里面的接待室，看见金发麻花辫的非人族背对着他站在脏兮兮的地板上，怀中抱着正在无声哭泣的孩子，生着利爪的手轻抚着对方的背，轻声细语的充斥着无限耐心地哄着。非人族拥有的半透明翅膀垂下来，而长满金色鳞片的尾巴正捆着一个昏迷人的脖子，稍微加点力道就能将对方的脖子给扭断。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

    尾巴一甩将半死不活的人丢到他的脚边，金发的非人转身，同为金色的眼睛透露着的幽寒杀意仿佛要凝成实体，并在看见目标的时候化作竖瞳，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亮出了带有剧毒的獠牙。

    【你最好...给我一个不铲平这块土地的理由。】

    恶龙死护着自己的宝物，对所有不怀好意者发出威胁性的咆哮。

    后来知晓这位顾客非人身份的他不得不与对方签了带有魔咒约束的身份保密协议，这位顾客才愿意留他一条小命并接受他的补偿，当然那位无礼的员工也被他辞退了，而所谓的补偿便是免费给对方打造一条项链——若令对方不满意，这店铺还是得铲平。

    由特殊晶石打造出四芒星的形状，半透明的水晶在阳光的照射下会隐隐透露出蓝粉色的光芒，为了不显高调，他放弃采用黄金制作的链子而是改用银月矿石取而代之，不止可以保持低调，其价值也不属于普通黄金。

    东西交于空的手中时，仅仅一眼就看出了店家的细心，虽然设计并没有太出彩的地方，但毕竟都是应了他的要求去做的，太高调总没好事，而这种小小的四角星星项链漂亮好看却不会引来旁人的觊觎，而罕见的特殊材质居然也能为他找来还打造成指定的形状，看得出对方这是下了功夫啊。

    空冷哼着将装着项链的盒子合上，也不在对方身上留下多余的关注，回头就去找自己的小人偶了。

    经上次一事后人偶不会再备受外人的欺负，正确地说连人都接触不了，为了不让不善表达的人偶成了受气包，空拒绝外人不在他视线范围内接触斯卡拉，然而眼睁睁看着别人接触斯卡拉，过分的占有欲又让他难受得很，总是不由自己地想要将斯卡拉藏起来，藏到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地方。

    然而这并不利于斯卡拉的精神恢复，无论是书籍还是医师都建议他多多带精神不佳的人偶出来逛逛透透气，去接触更多的人以利于走出过去的阴影。

    毕竟他还是很希望能看见灵动而非死气沉沉的斯卡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