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LE

    Ⅱ

    “早上好，五条老师！”五条悟一醒来就是虎杖悠仁放大的脸，男孩子露出了元气满满的笑容，看起来没有任何忧愁。

    是熟悉的表情。五条悟想。

    他下意识跟着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出来，看着男孩子放松的笑脸，他心中的郁气稍微散了一些，他摸了摸虎杖悠仁的脑袋，“早上好啊，悠仁。”

    “已经八点了啦，根本就不早了！”虎杖悠仁撇撇嘴，但是他还是很纵容地对他的五条老师说，“老师先去洗漱啦，我去把饭菜热一热。”

    五条悟飘飘忽忽地去洗漱，他去刷牙，看着镜子对面那个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困惑地眨了眨眼。

    草啊，这怎么回事，五条悟大人的脸上怎么会有这么不科学的东西！

    他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又按了按酸涩的眼睛，使劲儿眨了眨眼也没能缓解，鬼哭狼嚎地跑到厨房抱着他的悠仁不撒手，嘴里塞着牙刷满嘴泡泡也要控诉这件事，“悠仁！悠仁！我为什么有黑眼圈了啊！这也太可怕了吧！”

    虎杖悠仁好脾气地亲他还没洗的脸，不仅要亲脸还被要求亲亲眼睛，还要哄着这个三十岁的幼稚园小朋友，“都是因为五条老师晚上不睡觉啊！好好睡觉很快就消失了哦。”

    “那我为什么不好好睡觉啊？”五条悟咬着牙刷很困惑地问。

    没有人回答他。

    Ⅲ

    “五条老师救命啊！”虎杖悠仁两手抱着他的脖子，腿盘在他腰上，不停地催促他快跑。

    “跑什么啊，悠仁要相信老师，我是最强的嘛！”五条悟下意识拖住虎杖悠仁的屁股，随意地扭头去看那边让虎杖悠仁害怕的是什么。

    钉崎野蔷薇拿着化妆刷笑容很可怕的说，“虎杖你是不是男人！有本事就下来啊！”

    虎杖悠仁赖在他身上拼命摇头，“不要！话说为什么非要我穿裙子啊，明显伏黑更合适吧！”

    伏黑惠两手抱胸皱着眉退后一步，警惕地看了看钉崎野蔷薇，又看向他身上的虎杖悠仁，“虎杖，不要拉人下水。”

    他想了想，依然皱着眉头，“话说谁更合适？你才是戴上假发也没有违和感吧。”

    “伏黑才是！明明睫毛那么长！”怀里的人大声反驳，又用那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老师快走啦。”

    “咦，可是我也有点期待哎。”五条悟听见自己带着笑意说，怀里的虎杖悠仁露出了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整个人都扁平了起来。

    突然的，五条悟怀里的虎杖悠仁被钉崎野蔷薇强行拽了下去，那两个人挡在虎杖悠仁面前，警惕地看着他。

    “咦？为什么——？”五条悟伸直了手想去拉虎杖悠仁，被钉崎野蔷薇狠狠打掉了手。

    他看着他的学生露出一副厌烦与恼恨的表情，看着他的眼睛里都是警惕，“够了吧，你够了吧！”

    五条悟茫然地想，什么够了？

    然而他只能看到那两个人护着虎杖悠仁走远的背影。

    没有人搭理他。

    Ⅳ

    “五条老师，是为什么会成为老师呢？”虎杖悠仁偏头看着他，他跟虎杖悠仁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胳膊放在沙发靠背上，从后面看去就好像把虎杖悠仁揽在怀里一样。

    “问我吗？我的话，可是有一个超——大的梦想呢。”五条悟笑眯眯地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个很大的圆，看着虎杖悠仁兴致勃勃抱紧了怀里的咒骸准备细听的样子。

    “我高中的时候觉得上层那些臭老头很烦。”他摸了摸下巴，笑了笑，“当然了，我现在也这么觉得哦。”

    “我就想着把他们全都杀光——这样咒术界会不会变个样子呢？最起码不会有那么多遗憾的事情，大家就算牺牲也是死得其所——我是这样想的。”五条悟隔着墨镜凝视自己的双手，他握拳又张开，能轻易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

    “但是呢，那样是没用的。”他平静地说。

    “苍蝇拍死了一个还有下一个，一个又一个，无穷无尽，可是你看我，虽然我是最强的啦，可我也是会老死的。”

    “最起码在我死之前，培养出能够改变咒术界的人，一个人推不倒就两个人，两个人推不倒就三个人，四个人五个人，无穷无尽的人，总能把咒术界改变的。”五条悟扭头看去，虎杖悠仁很认真在听他说。

    “我有在为了这件事努力，所以悠仁也可以放心。”他笑眯眯摸了摸虎杖悠仁的头发，手指蹭过短短的粉色小刺毛，留下痒痒的触感。

    “我相信五条老师一定可以的！”虎杖悠仁冲他比了个大拇指，露出了一个很灿烂的笑出来。

    五条悟也忍不住笑出来，他伸出手掌去想要跟虎杖悠仁击个掌，却扑了个空。

    「那你成功了吗？」有个声音这样问。

    五条悟扭头看去，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在说话。

    Ⅴ

    “这就是宿傩的容器？”家入硝子往下拉了拉医用手套，深吸了一口气，“还真是不错的解剖对象。”

    “那是我的学生。”五条悟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伊地知在旁边忍受着身旁的五条悟散发出来的冷气，觉得社畜可真难。

    “是是，你的学生。”家入硝子的手指停留在那个尸体的心脏上方，那里有个空洞洞的巨大伤口，是被宿傩掏出心脏的地方。

    “真是讨厌，直挺挺探进去不是还撞断了好几根肋骨吗？这可是在为我增加负担。”她没什么表情地抱怨了一句，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转身去挑选手术刀。

    “你觉得，两面宿傩有可能会复活他吗？”五条悟盯着尸体有些出神地想，声音没什么起伏，伊地知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说话，好在家入硝子很快回答了五条悟。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也是好不容易才碰到个容器的吧。”家入硝子拿起一把手术刀，对着白炽灯看了看刀锋，眯了眯眼睛，冲着五条悟比划了两下。

    “希望他不要在我解剖的时候突然复活，那可就有点不太美妙了。”家入硝子轻声说，五条悟听到了。

    “会是什么约定呢？”五条悟也轻声问，伊地知没听到，他只模模糊糊听到五条悟说了什么，想去问又害怕遭受上司的铁拳，只好默默闭紧嘴巴。

    家入硝子没有回答他，不过他看到了五条悟的嘴唇突然兴奋地扬了起来。

    难不成还真的复活了？家入硝子想，一扭头就对上少年干干净净的眼睛，男孩子愣了下，先给了她一个笑容。

    真不公平。家入硝子想，也回了这孩子一个笑容。

    五条悟兴奋地看着复活的虎杖悠仁，他下意识想，你看，他可以复活的。

    「那是因为两面宿傩还活着。」

    有一个很耳熟的声音反驳他，他仔细去听，发现是自己的声音。

    没有人跟他对话。

    Ⅰ

    五条悟惊醒过来，他看着天花板，意识到这是虎杖悠仁的房间。

    房间里还有很浓的生活气息，贴在墙上的珍妮弗·劳伦斯的海报，五条悟看那个金发女性不顺眼很久了，他都没有在虎杖悠仁的房间墙上呆着。

    桌子上有用了一半的纸，垃圾桶里倒是干干净净没什么垃圾，因为虎杖悠仁是个爱干净的男孩子。

    五条悟坐起身，穿上虎杖悠仁的拖鞋想去洗手间洗把脸，他的眼罩随意扔在虎杖悠仁的床上，床单被他躺的皱皱巴巴的，他有些迟钝地想，悠仁一会儿回来了说不定会生气。

    不对，他肯定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的。五条悟反驳自己，他用虎杖悠仁的漱口杯接了水漱口，水咕噜咕噜在喉咙里翻滚，又被吐进洗手池里，就好像虎杖悠仁吐的血。

    不对，悠仁没有吐血。五条悟反驳自己，他走出洗手间，用虎杖悠仁的毛巾擦了擦被水打湿的脸，他又坐回床上，盯着自己的皮鞋看了很久。

    现在要去哪？

    不知道。

    反正五条悟穿上了皮鞋，眼罩被随意抓在手里没有戴上，他出门的时候遇到了隔壁的伏黑惠，伏黑看着他，又默默垂下了眼皮。

    五条悟觉得他应该跟惠打个招呼，可他现在很累，他真的太累了，一口气解决十只八只特级咒灵都不会有他现在这么累，所以他没有说话，默默地走了过去。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他能听到街上的女孩子们对自己容貌略显兴奋的讨论，甚至还有人故意撞过来——他脖子上的小玻璃瓶从他的衣领里滑了出来。

    “抱歉，你没事吧？”女孩子压抑着兴奋雀跃地问，她在期待，忐忑不安等待着回应，可他面前这个容貌非常不错的男性像个人偶一样，怎么叫都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脖子上的小瓶子沉默。

    女孩子不太想放弃，她轻声问，“这个瓶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是……我爱人的骨灰。”五条悟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好像许久都没有说过话一样，音调都落在了莫名其妙的点上。

    女孩子走了，五条悟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