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雨轻亲

    “啪！”

    “呀唔！！”

    一声钝响，一声痛呼，不料这人竟又着了道，看他那双手抱头的模样，真是滑稽可笑，雨轻亲也不禁嘴角微翘，只觉有趣。

    这人两度遭袭，似是终究激出血性，只一声不响地起身，朝雨轻亲走来。雨轻亲见状亦敛去笑意，她手腕一转，眨眼间将匕首变抓为执反手握住，匕刃斜向对方，且低首弯腰弓腿，蓄势而发，其动作伶俐潇洒，显示出深厚的近身格斗根基。

    雨轻亲年纪不大，临阵对敌经验却很丰富，深知万万不能轻视敌人，因此见对方空手上前，她也不疑有他，只当这人有一手精湛的空手入白刃技巧，只是屏息而待。

    又见对方脚步虽看似凌乱，但触地极轻，需知寻常男性，无论练习何种格斗术，都不可能身轻如此，只可能是习成了所谓失传已久的“轻功”，能够平地生风，借风而行。雨轻亲见状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心下暗道一声好。

    高手相交，于须臾间，雨轻亲正要旋匕而上，却见这人什么手法路数也无，竟直接朝匕刃冲了过来，一时间便令她大感无措——雨轻亲对敌数十，其中不乏刀术精湛的新联退役特战队员，何时见过此种打法？她只当这人狡诈非常，应了旧世纪空手套白狼的典故，却又惧他真是格斗大家，已然研习至传说中“无招胜有招”的水准。

    心思急转之下，雨轻亲进退失据，不知所措，又顾己失彼，顿觉得眼前人心思亦极缜密，怕之前处处示弱都只是为瓦解她心神而为，一步错，步步错，她即刻失了半数锐气，在对方触及匕刃之前，急忙抽身回防。

    不料这人一步也不肯落下，竟不依不饶地追着匕首，雨轻亲见状心下一沉，只当眼前人应了旧世纪典籍中“水尽山穷，柳暗花明“之象。一想到此人无论于水平，心智，气势或是意志都远非自己所能及，雨轻亲细思恐急，心神一乱，手腕一松，叮地一声就脱手将匕首掷到了书架上，直没其柄。

    “我输了！”雨轻亲满脸汗水，颓然坐倒在地，这一战她心思杂念之纷乱，一时间不一而足。

    “啊……”而另一边，被匕首钉入书架的声响所惊，刚刚清醒的姬蓝霖，看着没至刀柄的匕首，却也是一阵后怕，当下把将刚才那两下还回来的心思收了回去，随着雨轻亲曲腿坐在书堆上。

    “那……你是答应了？”

    “自是当然！我们星标族的女儿家从来说一不二，本想你们这些废土游民也奈何不得我，没想到……在这里，竟……竟也能碰到你这种高手，我雨轻亲便也认了！”

    这番话颇具豪气，却也让姬蓝霖似曾相识，大概……大概有些像她曾读过的一些旧世纪意音语小说，里面的人也和这少女一样，总是用刀却不用枪，还动不动“说一不二”，言语间还会夹着“自是”，“便也”，“成和体统”之类奇怪的意音短语或词。当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称为高手，但这话似乎有很厉害的意思，姬蓝霖听着也高兴，因此也未深思。

    正当姬蓝霖飘飘然之际，雨轻亲却举起手，对月起誓道：“皇天后土，实所共鉴，自此我雨轻亲，当偕手卡斯机……”

    “卡斯机是谁？”从进长青草小学开始，就一直被这些土匪叫做卡斯机，之前姬蓝霖虽然疑惑，但想问起时总会被打断，如今终于碰上一个说话利索些的人，她便迫不及待地提出问题。

    举誓被打断的雨轻亲，似乎有些不满，不过她还是耐心地回答：“卡斯机，自是……”

    顷刻间，似乎注意到了什么，雨轻亲狐疑地面向姬蓝霖，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随即露出一副极惊讶的表情，而姬蓝霖却好整以暇地被她瞧着，毫无自觉。

    雨轻亲见状，顿时疑窦丛生，正犹疑间，却不料……

    轰——

    忽的一声巨响，楼下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接着整幢建筑都颤抖起来，然后就是嗒嗒嗒密集的枪声。

    雨轻亲刚拔出钉在书架中的匕首，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就踹开门板冲上楼来，举枪就是三发点射，雨轻亲窈窕的身形降低了被弹率，两发子弹擦着她腰身而过，第三发子弹则击中了她护在身前的非晶态弥散合金匕首（注7），这型匕首刀身采用非晶态工艺制造，硬度强度均比同型号晶态材料高出许多，寻常的钢芯弹高速击在上头，立即破得粉碎。

    纵是如此，雨轻亲持刀的左手腕亦被冲力挫伤，她借着子弹的余力旋身撤手，趁势将匕首自身后递往右手，抓稳后环身甩手就是一掷。

    这一串动作可谓一气呵成，待男人再度扣下扳机时，匕首已经刺穿防弹衣，钉在他胸前了，男人猝然间失去平衡，枪口一抬，子弹便尽数朝天射了个空，不过他体格也着实健壮，挨了这一刀也没死，一手撑着地面，竟还要挣扎着爬起来。

    雨轻亲自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她用脚尖挑起先前掉在地上的匕首，一手捞起，眨眼间便掠至男人身前，只反手轻轻一划，一股血雾便自其喉间喷溅而出。

    血花洒了一地，男人下意识紧紧捂住自己脖颈，还拼命地想要延缓失血，却也是徒劳，雨轻亲往他胸口一踏，顺手拔出插入他胸膛的非晶态匕首后，就让他死了个透。

    待雨轻亲转身之时，借着火光，姬蓝霖终于能看清她的面容了——炯炯有神的淡蓝眸子，小巧精致的琼鼻，水润清浅的粉唇，线条柔和的瓜子脸，原本应是极姣丽美好的少女容颜，但她脸上长长的一条疤痕却破坏了这份完美，甚至使得她的面目稍显狰狞起来，更兼此刻她略带杀气与戾气的面色，借着昏黄的火光，以及手中兀自滴血的匕刃，当真有些骇人。

    姬蓝霖一向是不经吓的，但她从不愿承认，眼见这可怕少女回头瞧着她，明明已经怕得不行了，她还是努力保持着镇静。

    局势紧急，不知楼下情况如何，雨轻亲颇有些焦急，但让她就这样丢下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也做不到，毕竟虽然他不是卡斯机，但到底在之前的比试中赢了她，按照习俗，应当算是她的……丈夫了。

    “拿着！”纵有不愿，雨轻亲还是将一把匕首交予姬蓝霖，这是覆有碳化钛涂层的复合纤维陶瓷匕首（注8），匕刃采用硬度与金刚石相当，但抗氧化性更强的氮化硼制造，比雨轻亲另一把长于破，砍的匕首更为轻巧锋利。

    见识了雨轻亲的身手，即使自小就畏惧这种锋芒毕露的凶器，姬蓝霖依然不敢不从，她一手小心翼翼地掂着匕首柄，一手抽出SG9，忐忑不安地看着雨轻亲。

    楼下枪声渐渐稀疏，雨轻亲侧耳倾听数秒，才蹙眉道：“走！”话音刚落，她一马当先，径直冲入了楼道之中。此举在姬蓝霖看来很不妥当，但若让她一人留在这里，却也是万万不能的，无奈，她只得跟了上去。

    短短的楼梯间，如今走来却分外漫长，还没几步，楼梯拐角处就闪出一个敌人，幸好此处视野不佳，加之两方距离很近，雨轻亲顺势就撞进了他怀中，用匕首贴着枪管将枪格开，顺势回身一划，就在其颈间开了个血口子。

    如此这般，借着敌人行进时的脚步声，雨轻亲下楼时有意调整步伐，或快或慢，总能在拐角处迎面遇敌，然后利用匕首贴身缠斗的优势解决他们。就这样，当雨轻亲接连解决两名敌人，快下至第二楼时，终于遇上一个硬手——一个身影魁梧，肌rou炸起的壮汉从楼梯角闪身出来，他手握一把黝黑宽大的蛇形砍刀，势大力沉地当头斫下，而这一次没有脚步声的预兆，叫人猝不及防。

    雨轻亲走在前面，她当即挥出匕首，往前一格。

    叮！

    雨轻亲被震得手腕发疼，她膝盖一软，才堪堪勉力止住蛇形砍刀的刀锋，却不料这其实只是一招虚砍，对方手腕灵巧地一转，立时变砍为切。

    这一下匕首上传来的力度稍弱，雨轻亲却是花颜失色，原来砍刀好像打滑一般，顺着匕首直直往她的手指飞快切下，同时还溅起一大串耀眼的火星。

    这一刀刀势沉重，不是手腕受伤，以灵巧见长的雨轻亲所能阻止的，眼看刀刃将至，她只得弃卒保车，松手弃了匕首，蹬着阶梯急速后退，可不料她千算万算，却唯独漏了一点——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从头到尾一直在围观的家伙。因此当她因撞上姬蓝霖而身形受阻，看着再度当头而下的刀锋时，其实是颇有些无言以对的。

    可是，这个世上总有许多巧合。

    当雨轻亲撞上姬蓝霖的同时，姬蓝霖终于出手了，不过与其说出手，还不如说是走火来得妥当——因为力的相互作用，她也被雨轻亲狠狠撞了下，失去了平衡，也正因如此，她伸出右手试图攀住扶手时，不小心将SG9重重磕在了扶梯上，走火了。

    子弹掀开男人的头盖骨，余力未消，还在天花板上开了个洞，而雨轻亲与姬蓝霖此时也跌成一团，挟着男人的尸首，直直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滚动间，雨轻亲还不忘抓起她弃在地上的匕首。

    “砰砰砰砰！”

    “嘶！”

    “唔！”

    两人一尸一同滚到二楼，因为奇妙的位相关系，尸体垫在最下面，雨轻亲居中，姬蓝霖最上，纵是如此，雨轻亲还是摔得全身无一处不生疼，无一处不难受。她深深吸了口气，正要推开姬蓝霖，却呆住了——此时此刻，身上压着的躯体，竟是意外的轻？软？

    雨轻亲缓了口气，她双手顺着这人腰间一抚，竟是极致的紧致柔滑，盈盈不堪一握，这般娇娆的腰身，若生在男人身上，恐怕全世界的女人都得疯了不可。

    这人儿似乎是摔糊涂了，哼哼唧唧的，也不起身，担心更多的敌人出现，雨轻亲再是心乱如麻，也只得先抱起她。原本设在二楼窗户上的手雷陷阱被引爆了，在墙上炸出一个大洞，雨轻亲将身边的男尸从洞口推下，随即抱着姬蓝霖跳了下去。

    楼后有半人高的蒿伶草作缓冲，还有男尸垫着，但即使如此，因为怀中少女的重量，雨轻亲还是被摔得生疼。但现在可不是叫疼的时候，更多子弹嗖嗖而至，在她身边溅起一片片尘土，她只得银牙紧咬，横抱起姬蓝霖，弓身沿墙根快速前进。

    学校旁有一个遍布蒿伶草的峡谷，峡谷坡度很陡，就这样下去简直是九死一生，但雨轻亲没有选择，一到达峡谷边沿，她一手搂着人，一手抓着匕首，便当机立断地仰躺着，由此滑下坡去。

    注7：非晶态弥散合金匕首，金属在液相温度以上，经极速冷却后可得到与一般金属凝固组织相异的非晶结构，比之晶态结构有各向同性，硬度，强度，抗腐蚀性也更高，采用此种工艺制造，且经过弥散强化的匕首称之为非晶态弥散合金匕首，可轻松切开软质防弹衣，缺点是处于非平衡态，因此耐高温性能差。

    注8：复合纤维陶瓷匕首，采用碳纤维复合高强陶瓷制造刀身，氮化硼陶瓷制造刀刃，外部覆有强抗氧化性，高耐磨性的碳化钛涂层的匕首，极其锋利坚硬，缺点是刀身较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