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卢苑汀

    已经不是第一次同床而眠，林行舟听着对方的呼吸，才觉得一切都像梦一样荒诞。

    半晌，兰时翻身轻轻挽住了她的腰，用很平静的口吻说话“你别害怕，一切交给我，我不会强迫你。”顿了一下又说“你也知道，卢苑汀，我初恋，但是我确实和她已经分开了，忘掉这段感情不那么轻易，你愿意给我一点儿时间吗？我会真心疼你，我会用真心待你。”

    眼泪顺着林行舟眼角滑落，她把手搭在放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轻轻抚摸着，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相信兰时的真心，也相信他曾经付出的真心，其实她从未想过要一个人的真心，期待越多，只会失望更多，但是此时她不想害怕未知，不想对身后之人说出任何一句拒绝的话语，她更期待一个人的真心。

    等到身后的人睡着后，林行舟轻轻翻身，在黑暗中借着小夜灯的光打量着兰时，她曾经看过那么多遍的脸，却仍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看清过兰时，她每次的眼光只是略略拂过，好像对方身上有刺眼的光芒，现在她看着对方，觉得自己最近才真真切切看见了兰时，他的五官更清晰更明确，形成出明了的样子。

    闭上眼之前，林行舟凑上去亲吻了兰时的嘴角，顺势把头靠在对方的肩膀，听着自己的心跳如雷鸣击鼓，真害怕会吵醒对方。

    兰时读博的动态林行舟多多少少是知道的，原来硕士班上就6个同学，毕业后大部分人都留在了D市和隔壁省市，偶尔还约着一起出来吃饭聊天，学历带来的光环在进入社会没多久其实就已经消失殆尽，年轻的梦想也在日复一日的蹉跎中变得有些模糊，但是人毕竟都有感性的时候，在一起吃饭还能聊哲学和诗歌，谈一谈和上班时完全无法诉说的感情，过去或许就是被怀念，忘掉当时身处其中的焦虑和痛苦。

    兰时不太一样，他入学时就成为众人口中的“学术新星”，李叙言在班级团建的时候吐露说甚至有女生追到宿舍门口和他表白，尽管兰时从一开始就对外表明自己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女朋友，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福，但是由于她人在国外，所以整整三年大家也没有机会看到本尊。

    兰时的朋友圈出现过一次她的身影，也是唯一一次，那个女生穿着红色的冲锋衣，站在阳光里灿烂，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和围巾，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眼睛弯弯笑得非常动人，掌镜人当然就是兰时，下面一片祝福和哀嚎，林行舟看到兰时回复这是在南极洲附近的一座活火山所在小岛，可是那个岛却叫欺骗岛。岛上有一些巨大的铁罐，是原来捕鲸者用来装鲸油的，如今已经废弃，听说和兰时同行的还有一些环保主义者，为此策划了一次公益宣传。

    林行舟也默默点了赞，但是不伤心，她觉得为此说伤心有点矫情，想要靠近一个优秀的人是本能吧，但是想和真的去做是两回事，林行舟很少为这样的心动付出行动，要说这样的心动从何而来呢？

    是那个在教授和同学们面前落落大方介绍自己、干净温柔的兰时。

    是那个团建时看到林行舟没有伸手拿饮料从而就去点了一杯热果茶的兰时。

    是那个在学术会议上举手投足都气定神闲、能言善辩的兰时。

    是那个在公寓门口碰见哭泣的林行舟递过一包纸巾一句话不问的兰时。

    ……

    具体的细节已经想不起更多，爱与被爱像是一种天赋，要如何练习才能获得？她从小好像就没有收到干净真挚的感情，她只知道代价，或许没有任何一个理由，她有一次听到兰时和他女朋友打电话时那种热切的温柔，他们说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林行舟也偷听了半小时，她听兰时对对方的想念、撒娇，说学校秋末的银杏开得很灿烂，有一只橘猫的性格很像她，然后兰时又带着笑意轻声说“好想吻你的眼睛，阿苑。”

    阿苑，卢苑汀，是兰时的初恋，能力优秀又长得很漂亮，是个钢琴演奏者，是众人口中的天作之合，原本以为会佳偶早成，甚至有同学在饭桌上直接开玩笑说到时候一定要请他们喝喜酒，林行舟当时笑着应和，完全没有想过后面会发生的事情。

    研三那个阶段，压力其实很大，忙着论文、工作和申博，兰时有过一段时间完全不在学校，很多表格都是拜托林行舟去帮忙填写和转交的，后面才知道大概就是这段时间兰时去英国找了卢苑汀，具体情况无人得知，只不过这对才子佳人最终还是选择分道扬镳。

    林行舟想，自己大概是羡慕，羡慕兰时，羡慕卢苑汀，羡慕他们之间那种珍贵的感情，所以也想得到。

    她没法从一片树叶想到一只猫，再想到爱人的眼睛，但是这种感觉让她很心动，爱是流动的是生长的，一点点喜欢逐渐就汇聚成一汪泉水，在林行舟心底，清亮，湿润。

    所以当命运让她面对一次和兰时组建一个家庭的机会时，她毫不犹豫地就双手摊开，一点点幸运就好，一点点幸福就好。

    不管是C市那个自己租的房子还是D市那个兰时加上了她名字的房子，她都好珍惜，难得的周末往那边跑了很多次，和兰时一起去逛家具市场、二手交易市场，从衣柜床到锅碗瓢，每一个花瓶，每一棵绿植，好像在把这个四方的空间填满就在把心中的空白缝补，在晚霞落满客厅的黄昏，戴着围裙的兰时会拿着一瓶调味品探出半个身子“小舟，这个我们明天再去买一瓶吧。”林行舟从书本里抬头，透过眼镜看着兰时的眼睛笑得很满足“好，辛苦你啦！”

    说起来，林行舟一个人生活了很长时间，做饭水平一直是仅仅填饱肚子的温饱线，可能大部分都在吃食堂和外卖。恰好兰时能够按时下班的时间还是占大多数，并且他的厨艺得到周围朋友的一致称赞，所以大部分时候的晚餐都是他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