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之死
周三上午，课间时间，弈星做完手里的卷子后百无聊赖地在座位上转笔打发时间，至于为什么还要写卷子，因为他被保送的事情除了老师知道外对谁都没提过。 “弈星，我给你讲个小道消息，你把刚才老周课上的卷子给我对一眼答案怎么样？” 弈星侧头将视线落在过道站着的裴擒虎身上，原先在指尖旋转的圆珠笔轻巧地落在他的掌心，这位同学是个人来熟，跟谁都能聊起来的那种。 “借你对答案没问题，前提是你先把卷子给我看一眼，要全是白的，裴同学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借你看一眼。” 弈星说完还将刚写好的试卷放进文件夹最顶上，往墙边上靠了靠，旁边站着的裴擒虎则猛摇头，试卷在他手里转了几下全是字迹。 “哪能啊，这次肯定都是写了的，绝不忽悠你。” “你记得上周学校广播通报吗？几个初二的吃了处分，昨天我跟人在篮球馆打篮球的时候正好跟几个初二的打娱乐场。” “休息的时候聊起上周通报的事，说是十五班的校园霸凌了两个同班的同学，出头的那个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没声，另外被欺负的那个听说是抑郁了，见不了同龄的人。” 裴擒虎聊这个事的时候，弈星座位慢慢围了一圈人听八卦，毕竟初三学业繁忙，除了试卷还是试卷，主打一个卷，不多的娱乐也就是听同学讲点八卦段子解压。 “这事我也知道点，不过后面那栋楼口风很严，问起来都说是起了口角打架伤了骨头，那虎子你知道那几个欺负人的现在怎么样了吗？” 裴擒虎摇头，接过弈星递过来的试卷。 “通报处分广播出来说是父母带回去反思一个月写检讨，不过临近期末也不可能真的关家里一个月，等回来再半个多月就是暑假了。” “也对，明年就初三了，不过这件事最后怎么处理我们这届肯定吃不上瓜，不扯了回去写卷子。” 戴眼镜的同学推了推眼镜突然想起最为重要的事情，走回来从裴擒虎身后勾住他肩膀，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虎子你对完记得也借我对一下，下午我们一起找弈星纠错。” “不行，加我一个。” ...... 在弈星座位边上围了一圈的男男女女起哄起来，弈星转着手中的圆珠笔唇角似有若无地笑了笑，和十五班比起来，七班的学生太温柔了。 “只要你们试卷不是白的，放学后我可以一个一个帮你们辅导。” “加我一个”人群中冷不丁冒出弈星的发言，围了一圈的学生眼睛齐刷刷看向弈星，顿觉不妙的少年退无可退，随后身上挂满了“加我一个”同学们。 傍晚弈星背起书包和七班的同学乘着落日余晖一同出了学校，门卫大叔看着排队出校门嘻嘻哈哈的一众学生，不放心拦下反复询问了好几遍才放他们出去。 “放学了就早点回家别在学校附近闲逛，教导主任会在学校附近巡逻，抓到要记过听到没。” “大叔放心，教导主任我熟，他知道我们是初三七班的，就算撞上也不会给我们记过的。” 裴擒虎出了校门在外面跟门卫大叔吹牛，弈星提起书包往另外一边方向走。 “裴同学，我先走了。” “嗯，拜拜明天见。” 弈星住的地方离学校偏远，不能跟班上其他同学一样走路上下学，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跟他一样往公交站的方向走。 走到拐角时弈星看到一辆轿车一直朝他亮灯，他没搭理以为是朝别人亮的，直到快到公交站那辆车缓缓摇下车窗才意识到车主人是奔着他来的。 “上来，我接你回家。” 车窗摇下来露出张男人的脸，是每天半夜才能回家的司空震，弈星走到副驾驶那拉开车门，坐下边系安全带边开口呛道。 “叔叔一个大忙人，怎么想到今天来学校接我。” 司空震听出弈星的话里有话也不恼，除了来学校报名和开家长会，他确实鲜少会来学校看一看弈星或者接他回家。 “来了解一些情况，出去时刚好遇上你班主任，说你还在学校给同学辅导，我就在路边等你出来接你一起回家。” “叔叔要是有心弈星才觉得奇怪。”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司空震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想了下开启空调丢了件外套在弈星身上，利落地发动汽车。 “累了就在车里先睡会，到家了我叫醒你。” 弈星本想将外套丢回给司空震，可胳膊刚伸出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干脆头歪向车窗外盖着外套乖乖闭上眼睛。 司空震等红路灯的间隙侧头看了眼身旁乖乖闭上眼睡觉的少年，心里痒痒的，闭上眼睛睡觉的弈星更为乖顺，睁眼看他时却疏离又冷淡，言谈间的刻薄仿佛恨极了他。 可就算弈星对他再恨意难消，他也是司空震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地下停车场，司空震停好车，副驾驶座上的弈星没有醒来的迹象，本想靠近少年叫醒他，可伸出的手却始终没落在他身上。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思绪翻飞间司空震想起来这幅场景出现的时间是在弈星初一暑假的时候。 综合频道有个纪录片当时讲的是宇宙中各类星球产生的原理，弈星靠在沙发上下巴枕着四方的靠枕。 他回来时以为弈星醒着还叫了他两声提醒他该去睡觉了，走到近前才发现小孩已经枕着靠枕熟睡着，电视机结尾正在放着纪录片后期人员名单。 司空震想了想，将弈星从沙发上抱进怀里，从客厅到弈星的房间不远，他走的很慢用了一分钟，生怕怀里的小孩被颠醒后又用疏离冷淡的眼神看向他。 那天是司空震与弈星最和谐的时候，他坐在弈星床边许久，窗外月色很美，司空震背对着熟睡的弈星在他房间赏月，直到手机弹出他该休息的提示才离开弈星房间。 不久，弈星的房间开始反锁，变成了连夜里也不能亲近的状态。 司空震将飘飞的思绪拉回现实，正好对上车窗玻璃上弈星墨色的眸子，弈星扯着嘴角笑了下，似嘲弄又似刚睡醒的无意识行为。 原先盖在弈星身上的外套重新回到司空震身上，少年拎起书包没去细究司空震盯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原因，径直打开车门跳下车往电梯口走去。 电梯到达负一楼时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弈星先一步进入电梯走到电梯后面角落立定，反正每次司空震最后进来都是他摁楼层。 “今天想吃什么菜？” 司空震背对着弈星问道，身后的弈星想到家里空荡荡只有牛奶和面包的冰箱，以及囤着的泡面。 “我觉得叔叔应该吃不惯我的晚饭。” 确实，司空震回到家发现冰箱除了弈星想到的那三样，确实没有能下嘴的东西。 “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今天不许再吃那三样东西。” 司空震在玄关那换鞋，冲着沙发上的弈星喊道。 “那我要是背着叔叔出去的时候偷吃，叔叔又能拿我怎么样？把冰箱里的吃的全扔掉吗？” 弈星没回头，弯腰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换着电视机的频道，狼尾柔顺的歪向一边露出半截素白的脖颈。 “尽管试试，你要是在我回来以前吃一口冰箱里的东西，以后放学我就天天去学校门口接你回家吃饭。” 司空震心里清楚，弈星厌恶与他有过多的接触。 “叔叔是大忙人，弈星在叔叔回来前绝对不会吃一口冰箱里的东西的。” 弈星确实没有在司空震回来前吃一口冰箱里的食物，他是在司空震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拎着盒牛奶，当着司空震的面在柜台上喝的。 “叔叔辛苦了，今天晚饭吃什么？” 青春期少年既叛逆又欠揍，司空震将吃的放到玄关柜子上，额头的青筋跳了跳被他用手摁了下去。 复抬手隔着柜子空格一手夺过弈星嘴边的牛奶盒子，拎起来还有半瓶的量。 “哎，叔叔我还没喝完，还我。” 司空震无视弈星做作的演技，走进厨房把牛奶丢进里面的垃圾桶，面前的少年只是想看他生气。 “把柜子上的饭拎进来。” “哦。” 眼见司空震不为所动，弈星颇觉没意思，拎起柜子上的餐盒去了饭桌上，饭刚进嘴里，司空震开口道。 “从明天开始，下午我去学校接你回家吃饭，想吃什么提前发信息告诉我。” “叔叔你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一个人吃饭的。” 司空震夹起一筷子鱼香rou丝放在弈星碗里，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弈星，揶揄道。 “司空家的男人，没你这么细胳膊细腿，抱起来跟个女人一样。” “你！” “乖乖吃饭。” 司空震抬手摸了摸弈星头顶，弈星抬头晃掉头顶上带给他怪异触感的手掌，眼睛里写满了不满两个字。 弈星知道自家叔叔素来强硬，不管是第一次见他还是日后相处，他都是贯彻着说到做到这一点行动的。 果然，第二天下午放学，熟悉的轿车再次停在路边，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昨日见过数次面的脸。 “我来接你回家。” 男人说话声音不大，弈星却听的格外清楚，心跳莫名漏掉一拍，连裴擒虎跟他道别的声音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