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不知道叫什么，待定吧

    今年的雪异常的很，断断续续下了这么多天，仍没有停下的趋势。

    顾南希蹲坐在暖阁的小火炉旁边暖手，眼神呆滞望着前面。

    “那这件事还要不要查下去？”安陌卿在一边试探道。

    顾南希垂眼，收回了炉边的手，淡淡道：“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由他去吧。”

    半晌，顾南希又开口：“邢鸽那边怎么样？”

    安陌卿叹气：“他如今被幽禁在煌樊宫，整日嚷着要见陛下，看守的侍从只当他是在发疯，便没打扰陛下。”

    顾南希无力地点点头，“随他疯去，查清楚他的底细，我总觉得他并不是单单和穆丞相有勾结这么简单。”

    “陛下的意思是？”

    “背后或是有更大的黑手。先从千秋宴上那支乐人的什么什么管理上查。”顾南希伸出手捏了捏眉心。

    安陌卿轻笑，“陛下忘了我是从哪来的了？”

    顾南希大手一拍脑门，道：“哦对！你就是那个在台下人工垫音的！”

    “人工垫音？”安陌卿不解。

    “就是那日邢鸽在千秋宴上唱的那首曲子，那晚他根本没出声。”顾南希解释道，“应当是有人在台下真唱，邢鸽只是在台上表现出曲子是他唱的一般。”

    顾南希顿了顿，“而那个在台下唱曲的，应当是你，对吧。”

    安陌卿愣了愣，失笑一声：“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额.....这个嘛.....自然是用眼睛看出来的咯。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顾南希搪塞，心中暗想老娘追过那么多年星，真唱假唱还看不出来？况且我还是在现场三米之内看的好吧！

    安陌卿笑了笑：“陛下说的确实不错，那日确实是我在台下帮邢侍郎完成了演出。”

    顾南希得意，“哦？”

    “我本是素锦苑的一位乐人，一天夜里我回到家，发现两个蒙面人劫持了我的祖母，他们要求很简单，就是让我在千秋宴上，替邢侍郎唱一曲来搏得圣宠。我起先不答应，他们就用烫水烧我的脸，又用我祖母的性命做威胁。不得已，我才答应了他们。”

    这个世界里，素锦苑这种烟花之地除了卖身的小倌之外，还有卖艺的乐人。一般这种乐人只需要样貌中等，青楼所看重的，更多的是他们的艺。

    所以乐人并没有卖身于青楼，他们每日表演完特定曲目后就可以回家。

    “不过我的确不知晓蒙面人是何来历，只知道他们的目的，便是让邢侍郎得宠。”安陌卿道：“不过我进宫之后，他们怕我违约，又挟持了我祖母一段时日，或许我祖母能知晓点什么。”

    顾南希点点头，又好奇道：“你为何之前不说这些？”

    安陌卿轻笑：“有用的信息陛下自己都已经猜出来了，剩下的无非就是我自己的一些苦水。”

    顾南希乐道：“苦水也可以向我倒啊，谁没个崩溃的时候呢？”

    安陌卿轻笑着摇摇头，“都过去的事情了，提他做什么？福兮祸之所伏，要不是这些事，我又哪来的今日的成就，又怎么遇到......”

    安陌卿顿了顿，蹩脚的说出：“遇到....茯苓......”

    顾南希本来脸上挂着一丝心疼，听到最后完全变成姨母笑：“哟，原来心里有人家呢，我以为你们两个都是工作狂，心里无情的很呢。”

    安陌卿脸色变得有些复杂，道：“陛下就别取笑我了，其实说到底，我本是想.......”

    “是想尽早嫁给茯苓，对吗？”顾南希打断他。

    安陌卿又是一脸惊讶，过后又是一阵羞涩，“陛下怎么知道的？”

    “你放心，这是我答应你们的，这件事过后就安排你们成亲，我说到做到。”顾南希拍了拍安陌卿的肩，“你们是我最贴身的两个人，况且这次又让茯苓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是该好好补偿你们的。”

    安陌卿笑了笑，“我们若是成了亲，还继续都在龙阳宫做事？”

    “那不行，要禁止办公室恋情，主要是怕你们在我面前秀恩爱。”顾南希想了想，“茯苓就留在帝师身边伺候吧，这次长邱王带来了不少侍从，不知道里面有几个是安插的眼线，得让个人去盯着。”

    “也是。”安陌卿点点头，再看向顾南希时，发现她正透着窗子向外看的出神。

    安陌卿也顺着望去，一个身着粗布的矮小男侍正吃力地将肩上挑来的水缓缓放到地上，身体微微向后仰着，看着就感到无比费力。

    不过下一秒安陌卿就发现了为何顾南希会盯的出神了，那男侍转过头安陌卿才看出来原来是姚木，换了一身装束之后，竟认不出来了。之前只知道姚木身形较小，没想到穿上三等男侍的装束之后竟是像饿出来的瘦似的，显得矮小可怜极了。

    安陌卿刚想回头，视野中又多出一位他最熟悉的身影。茯苓裹着锦缎披风与姚木说了几句话，脸色一阵悲戚一阵又心疼的，说完便向屋内走近。

    果然，没一会茯苓就抖着外面的雪进来了，看到暖阁内顾南希和安陌卿都席地而坐诧异了片刻。

    “陛下怎么坐地上？”茯苓一边说着，一边从红木雕花柜里拿来了一个软毯。

    又转头训斥安陌卿，“你怎么就让陛下这么坐地上？寒冬腊月的，你不知道地上多凉？”

    安陌卿被怼的想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甚是妙，顾南希看了之后微微低头憋住笑意。

    两口子吵架，淡定，顾南希，你是专业的，要憋住。

    憋住了，安陌卿打。

    憋不住，两口子混打。

    那还是混打比较恐怖一点。

    安陌卿本身就没理，但还是瞪着眼硬说道：“是陛下自己非要这样做的，难不成我还能扭过陛下不成？”

    说完还转头看向顾南希，企图让顾南希帮他。

    顾南希刚想抬头看他，就感受到在另一个方向，好像有另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顾南希打了个寒战，看来跑不掉了。

    接着站起来接着茯苓递过的软垫，笑着打圆场：“我刚刚确实想坐地上，我屁股热，坐地上凉快，哈哈。”

    看着茯苓皱了皱眉，顾南希又紧忙道：“不过现在好了，我屁股已经凉了，正好需要你这软垫暖暖，哈哈。”

    “是啊，屁股时冷时热是常有的事嘛！”安陌卿紧忙帮顾南希搭腔。

    “是啊是啊，我屁股就是这样，总是时冷时热的，有时候还一般热一般冷呢。”顾南希越说越离谱。

    茯苓有点不太相信地看了顾南希一眼，又看了安陌卿一眼，两人皆是一脸真诚认真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有点好似接受了这个离谱理由。

    “外面是姚木在挑水吗？”安陌卿趁机转移话题。

    茯苓也没打算继续追究，便点了点头，顺势也蹲下来，此时三个人团团把小暖炉围住，一点没有帝王家的样子。

    “他在外面挑水做什么？这么冷的天。”安陌卿问。

    茯苓叹了口气，看了看顾南希，轻声道：“我刚看见他时也很惊讶，我给他安排的明明是一等男侍允许进暖阁伺候的，可他却穿了三等男侍的衣服，在外面干这些粗活。”

    在夜墨国，宫里侍从是分一等二等三等的，一等才有资格进屋伺候主子，三等只能做些粗活，是万不能进屋的。二等也是不能进屋伺候的，但是可以进屋传话，而且也不要做粗活，只管着跑腿传话，扫地洒水等轻松的活。

    所以三等侍从，尤其是三等男侍在宫中是极为低贱的，即便是司伶殿的乐人，按等级分下来也能算上个二等。

    那姚木放着安排的一等男侍不做，偏偏去做最低贱又受累的三等侍从，就很奇怪了。

    茯苓说道此处又叹口气，语调也开始变得柔和心疼，“我刚刚去问姚木为何不进屋伺候，他说，他原是伺候元后的，现下陛下正伤心着，在屋里伺候难免会让陛下想起伤心事，所以干脆去外面干起了粗活。”

    顾南希听后心中怅然。

    大雪已经纷纷一连下了好几日，幽盟宫侧殿的小院里，雪盖过了半截玉阶。

    江允廷坐在暖阁小榻上随意翻着一本书，这书有些破旧，是小季找遍了全宫才翻到的一本《道德经》，好赖还能翻着打发一会时间。

    江允廷斜坐着，慵懒的靠着软塌，正欲翻页，却感到帐幔后有什么东西，定眼一看，海蓝的帐幔后露出半个圆圆的脑袋，正忽闪忽闪眨着眼睛看着自己。

    正是家宴上的小粉球。

    江允廷轻笑，招手道：“你怎么在那？快进来。”

    果然，那人畜无害的小脸嘿嘿一笑，接着一蹦一跳地往江允廷歇的小榻这走来。

    “在那趴了多久了？怎么也不进来？”江允廷坐直身子，将身边腾出一块地让小粉球坐。

    “没多久。”小粉球笑着说，接着又歪头看了看江允廷手里的书，疑惑道：“这是什么书？”

    江允廷道：“《道德经》”又将书往小粉球面前推了推：“你要看么？宫里的书好像并不是很多，我让小季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本以为是一句礼貌的客套话，小粉球却略显惊恐地摇了摇头，接着又皱起小眉头一脸疑惑问道：“你读过很多书？书.....不都是给女子看的吗？我们看这些做什么？”

    小粉球心里想了一下，又道：“也是，听二殿下说你是在夜墨国长大的，或许你们那里和这里不一样吧。”

    江允廷心中微微惊讶，“那......你们从未读过书？”

    小粉球摇摇头，瞥了一眼书，小声道：“如今你在这，万事还是要小心点，男子读书可是僭越，这事让我知道了还好，可别让二殿下知道。”

    “好。”江允廷轻答，接着还真就把那本有些犯破的书藏在了小榻的褥子下。

    小粉球满意地看着江允廷藏书，接着又饶有经验道：“你可以把书包在里衣里，然后藏起来，这样日后他们搜查也是不好意思动你的里衣的。”

    江允廷脸红，心想如此羞耻的话，这么点个小孩怎么说的如此轻松。

    “哎对了，听说你是之前走丢的四殿下？那我以后是不是要喊你四哥哥了？”小粉球问道。

    江允廷点点头，也问道：“你呢？还不知你多大，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小粉球拍拍胸脯：“叫我小琼就好，是惠康国君的独子，还有几个月就要加冠了。”

    想到江允廷刚到夜墨国或许还不认识这的人，便又解释道：“我母亲惠康国君是国主的jiejie。”

    果然江允廷豁然开朗，原来这个小粉球便是自己的堂弟，“原来如此，我确实很多还不熟悉，多谢小琼为我解释了。”

    小粉球也跟着笑，“你不知道你没来的时候我在宫里有多无聊，大姐忙着研究各种菜谱，二姐忙着处理各种事物，三姐最神秘了，天天找不到她的影子。幸好你来了，以后我们两个还能一起说说话。”

    江允廷温柔道：“好，以后你闷了，尽管来找我。”

    “还是四哥哥好！”小粉球吐吐舌头，笑着看着江允廷，过了半晌道：“四哥哥你长得好美啊，为什么那天吃饭的时候带着幔帽呢？”

    江允廷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浮现的确是顾南希的影子，却解释道：“因为带着幔帽吃东西方便啊，即便是吃多了也不会被别人看到。”

    小粉球一听，竟觉得很有道理，嚷嚷着以后也要学江允廷吃饭的时候带上幔帽。

    接着小粉球又和江允廷谈天说地，小嘴巴拉巴拉没有停过，江允廷就在一边笑着听，时不时地附和一句，时不时地给小粉球倒杯茶。江允廷就这样，听小粉球从从宫里到民间，从现在到三十年前，基本上幽盟国的种种，江允廷经过一下午的磨耳朵，基本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突然，小粉球话题一转：“四哥哥有没有心仪的女子啊？”

    正在喝茶的江允廷被呛一口，反问道：“你呢？马上都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果然问到了小粉球的心口上，“没有。”小粉球脸色微微泛红，眼神透露着向往的神情：“不过，我日后定是要找一个真正会疼人的女子。”

    “会照顾我，即便我吃好多好吃的也不会训斥我，不会因为我身材走样就冷落我，若是我生气了，她也会来哄我。”小粉球说着，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神色。

    江允廷打趣道：“我们小琼生的这么好看，等加冠那一天，定是会有许多女子来提亲的，到时候别怕是连门槛都踏破咯。”

    小粉球的脸和衣服变成了一个颜色，道：“我也不是只让她对我好，我也有很多可以为她做的。”

    “我可以.......”小粉球脸更红了，“我可以......满足她......晚上的时候”，小粉球声若蚊蝇。

    江允廷听着脸也红了起来，小声呵斥道：“青天白日的，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本来说这话小粉球也害羞的紧，被江允廷这么一训斥便什么羞耻都不顾了，只管想着如何辩驳：“本来就是嘛，女子都是很看重这个的.....”

    江允廷也不甘示弱，“你又不是女子，你怎么知道女子都是很看重这些的？”

    “话本里都这样说的嘛......”小粉球撅撅嘴，煞是可爱，“而且你想嘛，若你是女子，娶了那么多男子，你会喜欢一个晚上像木头一样的吗.......”

    江允廷被戳中了心疤，小琼这话一出，像醒木一敲，惊醒了江允廷。

    当年，风韵的傅裴和木讷的自己，陛下确实选择的是前者。

    小粉球看江允廷脸色有所变化，得意的从袖口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书，“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还没等江允廷开口，小粉球将小书塞入江允廷手心，“这可是整个幽盟都难找的很，我花了很大人脉才得到的，我借你看几天，你看完了记得还我。”

    江允廷摊开手掌，面色复杂地看了看手心里的小书，又鬼使神差地装进了袖口。

    “你可千万要藏好！可别让三姐看到了！”小粉球不放心的嘱托，“就算你被发现了，也千万别说是我给你的。”

    江允廷点点头，“我明白。”

    两人又聊了会家常，一直到二殿下的贴身女侍来找时，小粉球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小粉球走后，江允廷又拿出那本被藏进袖口的小书，只见上面几个赫然大字。

    风　　流　　王　　爷　　俏　　小　　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