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15 肋骨被下边的纽扣硌得生疼，谢云流也没想着挪动，只继续以轻缓的节奏，安抚地拍着师弟肩背。 李忘生靠在他怀里，许久才平复好心情，低声开口道：“师兄。” “嗯？”谢云流低头去看他，正对上还泛着血丝的杏眼。 “…那个人，”李忘生吸了吸鼻子，“也是这么对你的？” 话音未落，一些可怖的画面就纷纷被唤醒，重新袭入谢云流脑海中。 负面的情绪如气球泄气一般飞速泄遍全身。谢云流僵硬道：“……什么？” 李忘生抓着他的衣襟，眼眶又湿润起来：“让你突然消失的那个人。潜规则你的那个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嗓音中就漫上苦涩的味道。 “——他也是这么对你的？” 谢云流僵硬了许久，才从久违的愤怒与厌恶中找回理智。 他深吸了口气，拧着眉头道：“你怎么知道的。” 李忘生咬了咬唇，反而跟兔子一样，把脑袋窝进了他怀里。 “我找了你很久。” 他闷闷的声音隔着衣物传出来。 “问了很多人……最后才打听到，你被签约的那家公司的老总……” 谢云流感觉到身前的布料被扯紧，怀里的身体不知为何而轻颤，或许是愤怒，也或许是残留的恐惧。 他轻叹了一声，揉揉李忘生的后脑勺。 “都过去了。” 仿佛又回到了青涩美好的大学时期，连嗓音都变得温柔。 “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他安抚地搂紧怀中人，“最起码，重新回到娱乐圈之后，我发展得很好。” 他停了停，才又道：“但那个人，早就去踩缝纫机了。” 李忘生闷声道：“我知道。” 他抬起脸来，直直看着谢云流：“我送进去的。” 16 巴掌大的小脸，修长却纤瘦的体型，清纯无害的长相，温和礼貌的性格，让很多人产生李忘生柔善可欺的感觉。 就连跟他关系最亲近的谢云流，也总是这样觉得。 可事实并非如此。 李忘生是温柔宽容的，可以在许多事情上让步，几乎从来不发脾气。 可他也是固执坚定的，认定的东西和划好的底线，都不容任何人僭越。 ——而因为谢云流的关系，也从未有人试图招惹过他。毕竟谁都不想被众所周知脾气火爆的“那个男人”，用沙包大的拳头揍进医院。 “……你送进去的……？”谢云流震撼又困惑地发出疑问。 向来张扬自信的他，偏偏一沾上李忘生，就总是出现奇怪的症状。 害羞，结巴，迷惑，心软，多虑，纠结，自卑……哪个词放在自己身上，都让他感到恶寒。 可却怎么都没办法改善。 “对。”李忘生抿了抿嘴，“毕业以后，我进了本家一个快被放弃的娱乐公司，用了几年时间去做大。” “那几年，我一边拍戏，一边挖他手下公司的演员。”他平静地诉说着自己一路走来所做的事，“从那些人手里，我收集到了不少证据。” “时机一成熟，就把他告上了法庭。” 谢云流听得瞠目结舌，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会被判很多年，你永远不用担心再见到那个伤害过自己的人。” 李忘生伸手轻轻摸着他脸颊，柔声道。 “师兄……” 谢云流只觉思绪一片混乱，他满脸震惊地盯着李忘生，连脸庞被暧昧抚摸带来的sao痒，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切竟然是李忘生做的。 原以为是老天有眼，原以为是受害者终于不堪凌辱，不顾一切地决定以一己之力反抗…… 可原来，都是李忘生做的。 都是……都是李忘生……做的。 ……用了，他口中那，轻飘飘的，几年的时间。 以及，未被宣之于口的，更艰难的努力，和付出。 ——只为了，惩罚那个曾带给过自己屈辱的人。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谢云流激荡的心绪中，也仅能想出这一个词。 ——报仇。 “师兄。” 李忘生动了动，凑得离他更近了些。 “你可以像我刚才那样，”他吻上谢云流的侧脸，“向我求救。” “依靠我，相信我。” “——就像我也一样依靠你，相信你那样。” 谢云流瞳孔微缩。 李忘生吻上了他的嘴唇。 “我喜欢你。” 17 反客为主地将舌头探入师弟那柔软口腔的时候，谢云流脑中依旧浑浑噩噩的，一切反应仅靠本能而已。 不是感觉不到，而是因为太过珍惜，所以才装作不知道。 李忘生是喜欢他的。即使从未说过，也能从一切表现里看得清清楚楚。 接收到他的喜欢只需要一个眼神。可谢云流一直不敢回应。 ——最起码。最起码要等到他有能力给李忘生更好的生活，有能力保护李忘生在实现梦想的过程中，不被娱乐圈的污秽伤害。 否则，两个一无所有的弱小青年，在染缸一样的演艺圈里，要如何才能安心地相爱？ 只可惜，一切还没开始，就已经被画上句号。 他没想到的是，李忘生比他了解的要更加深藏不露。起码他从不知道，李忘生还有什么“本家”，还能轻易地回到“本家”的娱乐公司，然后凭一己之力，把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经营到如今独占鳌头的强盛程度。 那我做的那些算什么？他迷迷糊糊地想到。 在逐渐变得燥热的空气里，连呼吸都混杂着对方身上的香气，紧紧纠缠在一处。 他没有办法去想更多，现在他的脑子里，只剩李忘生柔软的唇舌，和那句至今回荡在脑中的“我喜欢你”。 搅弄在一起的软舌发出直白的啧啧水声，谢云流头脑闷闷重重的，像是缺氧了，却还是觉得不够，干脆抬手扣住师弟的后脑勺，将人更用力地压向自己。 他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一朝得偿所愿，恨不得将那湿热的软rou嚼咽入腹，再也不要分开。 我也喜欢你。他想。我好喜欢你，李忘生。 我真能演好归云吗？他又想到。我太喜欢他了，我可能演不好了。 “……唔……” 李忘生抵在他胸前的手开始推拒，似乎实在受不了了，逐渐加大了力气。 谢云流万分艰难地收回唇舌，急喘着不舍地放开他。 “我也喜欢你。”在乱得毫无节奏的喘息中，他第一时间开口，“我也喜欢你。” 李忘生被他重复强调的第二次逗笑，一边轻微呛咳着，一边笑得弯起眼睛。 “但是你，你好像误会了。”谢云流努力平复着呼吸，半睁着那双明亮的桃花眼，满溢笑意地看着他，“他没来得及对我做什么。” 18 那还是快毕业时的事。 神通广大的老师拉来了相熟的导演，为自己的学生们争取角色。 谢云流很顺利地拿到一个台词不多的小配角，那是他第一部正式参演的电视剧，后来播出后，网上还掀起一波热度，不过因为没有别的作品，欣赏的声音很快就沉寂下去。 凭借着极其出众的外貌条件，谢云流很快就得到业内知名演艺公司的青睐，第一次被约出来见面，就递了合同给他。 美好的、光明的未来，仿佛已经在对他招手。谢云流是那样欢欣鼓舞地，答应了对方所谓的聚餐邀请。 西装革履的光鲜人士围坐一圈，介绍下来个个在业内举足轻重，他悬着的心稍稍回落，想着自己确实过度警惕了，大概真的只是见见大佬。 没想到，唯一一个自己认识的、业界有名的金牌经纪人，亦是偷偷给他下药的人。 醒来的时候，不久之前还笑得和蔼可亲的老板，正晃动着肥溢的肚腩，对着他撸管。 他承认，这后来确实成了他的心理阴影。 但这阴影在他的人生中并不算什么，因为不幸中的大幸是，他遇到的是个0。 还记得当时他潜力爆发，撑着半软的身体翻下床，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了那货一拳，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站稳，被打翻在床上的肥佬就扑腾过来，扯着他皮带叫主人。 ——好吧，再次想起那一幕，谢云流依旧浑身恶寒。 太恶心了。 总而言之，经历了一番折腾之后，谢云流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酒店，第一时间打车回了学校。 下车的时候，他还以为总算安全了。结果走到离校门不到几米远的时候，那个老板又追了上来。 “所以，有人看到你跟业内大佬在校门外纠缠…原来不是谣言。”李忘生听得十分认真，“我那时以为……你后来注销了所有联系方式，一言不发就消失……是因为不想再接触这行业的任何人了。” “也有这个原因。”谢云流肯定了他的想法，“不过更多还是出于保护的目的。” “那个家伙后来恼羞成怒，疯狂找事威胁我。大概也是怕事情暴露吧，毕竟之前可能没什么人敢不顾前程，连揍他两顿。所以为了不牵扯到别人，我干脆不跟所有人联系，让他想拿捏都无处拿捏。” 闻言，李忘生又很是心疼地抿了抿嘴：“你真是……” “嗯……”谢云流伸手揉了揉他略肿起来的饱满下唇，“又想亲你了。” 这下，李忘生眼中的疼惜总算变成了夹杂着害羞的无奈。 “先说好，”他抬手轻轻覆上谢云流的手背，“以后不可以…不可以再那样，一声不响地消失。” “行，说好了。”谢云流冲他眨眨眼，“现在可以亲了吗？” 李忘生咬了咬唇，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在他的脸再度覆上红晕前，谢云流急不可待地重新叼住那张被含吮到充血的红润唇，辗转缠绵地开启了新的一吻。 过度香甜的唇舌其实尝得出酒味，很淡，带着特有的清甜。 谢云流是知道他的酒量的，唇角止不住地上勾着，像得到天大的宝物一样，满心甜蜜。 与当初的矜持自重不同，再次相见的师弟，直白到连素来大大咧咧的谢云流都有些顶不住。 坦诚地表达想念，坦诚地表白，坦诚地交代自己曾做过的事。 或许他不知道，太过坦诚，也是一种勾引。至少谢云流被勾引得魂都飘到天际了。 但谢云流并不准备告诉他，因为他觉得这样好极了。 他喜欢极了。——这样的师弟。 喜欢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