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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上的手忽然握拳,连累了右臂的伤,又是一阵抽疼。远处忽然打雷一样轰响了一下,黎嘉骏抬头往远处望去,兴奋荡然无存。果然,外面还在打,这个声音她太熟了,每天睁眼闭眼,都是这炮声,炸响的时候天摇地动,晃得人天旋地转。黄包车夫也跟习惯了似的继续跑,都不带震一下的。黎嘉骏忍不住了,往前凑了凑问:“大哥,这外头,打得怎么样啊?”黄包车夫气喘吁吁地答:“客官您这是听不到吗?”话音刚落,又轰隆隆一阵。瞅着大哥差点因为回答她岔了气,黎嘉骏慌忙坐直连声道:“您继续您继续,我不吵您了!”“没啥,快到了,是这家?”“……是。”黎嘉骏看着那大门,总感觉不对劲,她看着那熟悉的大铁门和门柱,拿起箱子,一边盯着门,一边慢吞吞的付钱。黄包车夫一边接钱一边擦着汗问:“客官,您真是到这?看着没人呐。”“啊,我看着……也不像有人的样子。”黎嘉骏觉得心拔凉拔凉的,都快喘不上气了,“这儿没打仗吧。怎么会……”“哎,这我就不知道了,您还有需要不……诶稍等,您的钱东家已经包了,您不用给,客官,钱给您。”黎嘉骏摆摆手:“大哥您等下我好吗,我问问情况,一会儿大概还要麻烦到您。”车夫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袖手在车边站着。黎嘉骏走上前,敲了敲门,敲了好几下,才听到应门声,应门的声音也很陌生:“谁呀!”“您好,我姓黎。”黎嘉骏深呼吸,但还是抑制不住的紧张。门开了,是个长得颇为凶恶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袄,下面不伦不类的搭着条西裤,他上下看着黎嘉骏,问:“黎三小姐?”点头:“请问……”“黎家早两个月就搬走了……好像是说去武汉还是四川,”看了看黎嘉骏的脸色,好像没大变化,青年又道,“不过黎二当家倒是一直到小半个月前才走,战事不利,他们不走不行了。”“我……”黎嘉骏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靠……”“啊?”“不是,我是说,我家没人打仗吧,这,这法租界好好的住着,现在,哎,去后方是我说的,可,可是,哎,战事不利,和,和我家有什么关系呀?”“您也别急,黎二当家走的时候交代过我,说您可能来,让我到时候带您去找我东家,我东家会带你的,我既然见着您,那我这看门的活儿就算完了……”青年的表情竟然有点不自在,“那个,黎小姐,您还住这儿吗?”没等黎嘉骏回答,他又急道:“哎您如果要看的话,容我收拾收拾,我弟兄多,来来往往邋里邋遢的,这房子。,对不住哈,有点脏乱。”黎嘉骏简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也知道这是别人房子啊?”青年点头哈腰的笑,原本凶恶的脸皱成了菊花。“去理理吧,别跑,我去找个朋友,等会回来你带我去找你东家。”黎嘉骏很想进去看看,但看这青年很不希望她进去的样子,车夫又等了那么久,干脆大家都退一步,“对了,你什么名字啊?”“小的冯阿侃。”“哈……”黎嘉骏笑了一声,摆摆手,冯阿侃噌的钻进门里去了。“黎小姐,您现在要去哪?”车夫弯腰等着。黎嘉骏想想,终究不甘心过家门而不入,掏钱包又拿了点零钱给车夫:“大哥您再等下,我就进去看一眼先。”“成,您去吧。”车夫也没客气,接了钱靠着车等着。刚进门到院子一看,黎嘉骏就无语了。前院全是衣服裤子,各种打补丁的布料像锦旗一样在树杈上飘着,还有好几个棚屋和水缸凌乱的放着,看起来活像是……住了十几个人的大院儿?两个小姑娘着急慌忙在收衣服,看到她低叫一声,抱着衣服瑟瑟的看着她。黎嘉骏与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往里走,屋也没进直奔后院,刚转到后院就听那冯阿侃的声音又贼又急:“别舍不得了,东西都扔柴堆里,那可是大户人家小姐,才不会看这儿呢,到时候我给你们带出来。”有个苍老的阿婆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呀?”“哎我让你们住那么久还不够,现在你们还想怎么的?其他人住哪你们住哪啊,快点,别磨蹭了,还要去屋里收拾呢!”“不是你说东家好心让我们住,怎么现在又赶我们呢?”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不依不饶。“这是你房子吗?”冯阿侃问。“不是。”“那你哪来的理啊给脸不要脸,滚滚滚!”“孩子她娘,你也是,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来!”苍老阿婆的声音训斥道,引起周围一片应和,男女老少都有。见了鬼了,一个普通复式小洋房,这是窝藏了多少人!黎嘉骏慢慢的走出去,就看到一群破衣烂衫的人被冯阿侃赶着鱼贯从后门走出去,手里有些有小包裹,有些没有,冯阿侃刚扶了一下一个老人,抬头就看到她站那儿,当时就震惊了:“啊,黎,黎……”后院里看他这样,都回头看到了她。黎嘉骏去时的衣物已经差不多丢光了,只剩下一些命宝,好在遇到了张龙生夫妇,那个张夫人可讲究,硬给她准备了不少“衣锦还乡”的装备,此时她一身咖啡色长大衣用腰带松松的系着,灰色浅条纹直筒裤,黑色皮靴,头上歪戴着一顶兔毛苹果帽,短短的头发服帖的压在脸上,相机包上已经有洗不掉的鲜血和硝烟的痕迹,此时这么单肩挎着,双手插兜,腰杆笔直,又休闲又严肃。看着这些人的眼神,她第一次有了一种,其实自己也可以很有气场的感觉。不是她故意不亲切,谁遇到这情况能笑出来?“冯阿侃。”她懒洋洋的问,“打游击呢?”“啊?哦,那个,黎小姐……”冯阿侃搓着手跑上来,“我也是没法子,你看我这就把他们赶出去,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我没办法我。”“这房子现在还姓黎不?”“姓姓姓!”“那他们谁?”抬下巴。冯阿侃犹豫了一下,凑上来悄声说:“黎小姐,他们都是租界外面放进来的难民,放进来又没地儿去,在巷子里冻了好多天,我看着没办法才放进来,也就住了五六天。”“五六天?五六